陳國。
時間已是定元四年臘月,再有一個月,就將邁入定元五年。
這是陳國改元的第五年,也是最不平靜的一年。
過去的一年里,雖然陳國百姓依然安居樂業,生活毫無波瀾,但朝廷實實在在是發生了幾件大事。
兩位皇子的相繼造反,當今天子的病危,都險些使得朝局徹底顛覆,但好在京中還有著一根定海神針,無論是多么危急的情形,都能隨著他的出手而平息。
右相唐寧離京已有半年,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正如一年之前,他悄然奔赴黔地一樣。
那一次,他無聲無息的平息了黔地之亂,為陳國除去了江南的一大隱患。
唐寧在京之時,是治國之賢臣,那些貪官污吏,腐櫝蛀蟲,在他的眼里無所遁形。
他不在京時,做的是更大更有價值的事情,平江南叛變,定西北局勢,安黔地之亂……,這一樁樁一件件,拿出來都是潑天的功勞。
他的行蹤對于百姓,甚至對于朝中的大部分官員來說,都是一個謎。
這半年來,也有不少人在猜測,他是不是去了西域。
畢竟,陳國現在四境安穩,只有西域,仍然存在著極大的隱患,右相向來是哪里對陳國有威脅,他便會去往哪里。
而這半年來,西域也越發的亂了,這和右相唐寧做事的風格是一樣的。
雖然他叫唐寧,但是只要他在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寧。
皇宮,御花園內。
京師前幾日剛剛飄過一次雪,御花園內的積雪未化,空氣中還透著一絲冷冽。
陳皇身后跟著魏間,在御花園中緩緩踱著步子。
他的臉色比半年前看上去好了太多,在太醫的調養之下,他的身體雖然還沒有全部康復,卻也恢復到之前六七成的樣子。
他在御花園中轉了一刻鐘,忽而開口問道:“西域的局勢怎么樣了?”
這半年來,由于身體的原因,他已經不再親手處理政事,但對于一些關乎國體的大事,還是格外的關注。
魏間停下腳步,恭敬的說道:“回陛下,西域這半年來,變的更亂了,大月和烏孫聯手,集合了二十萬大軍,似乎要除掉小宛,一個月前剛剛傳來消息,那些小國為了對抗馬賊,又組建了一個西域盟國……”
所謂的西域盟國,陳皇并不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那不過是徒有其名而已,那些所謂的國家,甚至比不上陳國一個村子。
反倒是大月和烏孫聯手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陳皇思忖了片刻,說道:“朕不久前才想過,如果能聯合大月和烏孫,再加上我陳國的四十萬大軍,覆滅小宛,取那小宛國主的腦袋,豈不是如同探囊取物?”
魏間想了想,說道:“回陛下,西域的局勢復雜,地域極大,我們的大軍若是深入西域,糧草的供給,便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在西域做戰,對我們并不利……”
“所以才要和他們聯手。”陳皇想了許久,心中便有了決定,吩咐道:“召王相和幾位尚書進宮一趟,這是我們不可多得的機會。”
魏間吩咐下去之后,陳皇想起了一事,又問道:“唐寧回京沒有?”
每逢遇到這種大事的時候,他都下意識的想和唐寧商量商量,只可惜他已經離京有半年之久了。
魏間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若是唐大人回京,一定會第一時間進宮見陛下的。”
陳皇冷哼一聲,說道:“別以為朕不了解他,他進宮可不是為了見朕……”
魏間訕訕的笑了笑,沒有再接口了。
“這個混賬小子,這半年來,也不知道去哪里風流快活了……”陳皇臉上露出遺憾之色,說道:“早知道就讓他去西域了,他就是一根攪屎棍,盯上誰誰就要倒霉,如果他去小宛攪上一攪,說不定我陳國已經沒有小宛這個大威脅了……”
兩人又在御花園中轉了一會兒,陳皇便準備回寢宮了。
便在這時,一名小宦官匆忙的走進來,說道:“陛下,兵部尚書陸大人求見,說有很緊要的事情要見陛下……”
這半年來,陳皇將政務全權交給尚書省打理,知道他的身體有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官員們不會來打擾他。
陳皇的眉頭微微粗起,能讓兵部尚書陸鼎匆忙進宮的,一定不會是什么小事。
他臉上露出嚴肅之色,說道:“讓他來養神殿。”
片刻之后,陸鼎踏進養神殿,躬身道:“臣參見陛下!”
“陸愛卿免禮。”陳皇揮了揮手,見他面上有著一絲焦慮,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陸鼎抬起頭,緩緩地說道:“陛下,前方傳來線報,大月,烏孫被小宛擊敗,現已歸順小宛,小宛,小宛已經一統了西域……”
陳皇的身體晃了晃,面色陡然蒼白了下來。
如今,西域小宛,差不多是梗在他心中的唯一的一根刺,他原本打算,等過了這個年,就發兵相助大月和烏孫。
沒想到的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小宛統一西域,陳國邊境將要面臨的,便是永無寧日……
他臉色難看至極,低聲道:“吩咐下去,明日重開早朝,眾臣不得缺席……”
楚國,京都。
西域被小宛統一的事情,于今日傳到了楚國。
小宛一統西域,雖然也稱得上是不得了的大事,但楚國和小宛之間,還隔著一個陳國,小宛即便再強大,也威脅不到楚國。
除非他們滅了陳國,當然,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小宛雖然強大,能對陳國邊境造成極大的威脅,但若是逼急了陳國,他們可以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拉起一支比西域人口還多的軍隊,只不過,真要用這樣的方法和小宛拼個魚死網破,陳國也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小宛距離楚國畢竟太遠,因此此事雖然也在朝中引起了波瀾,但影響卻極為有限。
對于楚國來說,皇室的延續,要比小宛的事情重要的多的多。
楚國如今的天子,只有一位皇后,膝下也只有一位公主,雖然這位公主的才能,不輸于歷代明君,但她到底是女子,不能繼承天子之位。
皇后已經不能生育,這在朝中不是秘密,但天子豈可無子,雖然當今皇帝正值壯年,可他總有老去的那一天,到那時候,皇位應該由誰來繼承?
曾經有大臣建議,陛下應該為了大局,再多納幾個妃子,多生幾個皇子。
然而這個建議,當面就被陛下拒絕了,不僅如此,他還特意賞賜了幾名美姬,嫁給這些官員做妾。
即便是這些官員之中,有幾位娶的都是豪門貴女,畢生都沒有納妾,但皇命難違,也只能遵循圣命。
后來,這幾位官員有好幾日都沒有上朝,再次出現在朝堂上時,臉上還能看到道道血痕。
從那以后,便沒有人再提這件事情了。
陛下不愿意納妃,他們總不能強迫陛下,到時候從諸王那里過繼一位世子,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長寧公主府。
李天瀾雖是公主,但從數年之前,她便開始接手朝政,這幾年做出了不少政績,朝中無人敢因為他是女子而小瞧于她。
此時,公主府的書房之內,她坐在桌前,桌上放著一封密箋。
密箋上面的內容很重要,小宛統一了西域,極大的改變了大陸的格局,雖然楚國和小宛之間還隔著一個陳國,卻也不能對此完全無視。
然而,桌前的女子,面無表情的看完了這封密箋之后,就將之徹底拋到了腦后。
想起和某人的三年之約,已經超過了半年,她清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慍怒之色,低聲道:“不守信用!”
她手中的筆桿,因為握的太過用力,而斷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