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見蕭敬不吭聲,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
他搖了搖頭道:“此事,不可對外人說,所有牽涉此事之人,都要警告,知道了嗎?”
蕭敬點頭道:“奴婢知道怎么做。”
弘治皇帝心滿意足,而后突的道:“朕真能抱上皇孫?”
“……”蕭敬其實覺得自己才像是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人。
說實話,若不是為了皇孫,蕭敬才不敢如此膽大包天呢。
此時聽陛下熱切的說起此事,蕭敬只得道:“方繼藩是這樣說的,奴婢不知。”
弘治皇帝也只能苦笑。
方小藩在哭。
朱秀榮便抱著她出去走動。
自入了宮,方小藩胖了不少,多了幾分富態,本是大大的眼睛,而今都別肥嘟嘟的肉擠小了一些!
她總是能在適當的時機里,用嚎哭來提醒宮里的人,自己到飯點了,且每一次都很準時,絕不肯委屈自己半分。
朱秀榮凝視著她黝黑的眼睛,便忍不住樂了,伸出芊芊玉手,輕撫她的鼻頭!
方小藩被這個好看的女人抱著,以為要吃了,因而便得意的笑起來,誰料竟被玩弄!
方家的兒女,永不為奴!方小藩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便扯起嗓子,嗚哇一聲,又驚天動地的大哭起來。
朱秀榮只好忙不迭的請了乳母來給她喂奶,方小藩這才心滿意足,努力的吸吮,吃了幾口,又警惕的瞧瞧四周,才又放心大膽起來,愉快的繼續吸吮,有時自覺地借不上力,無法全神貫注,便忍不住渾身骨肉緊繃,狠狠蹬腿。
她已有七個月大了,已能坐起了,因而力道也是不小。
朱秀榮回眸,遠遠看了一眼仁壽宮,今日母后有些奇怪,一早便去仁壽宮,還不叫上自己,莫非……是有什么話,要和曾祖母說?
她不由看了一眼此時又樂呵呵的方小藩,忍不住嫣然一笑,便也沒有繼續多想。
仁壽宮里。
太皇太后正不斷的頷首點頭,她凝視著張皇后道:“不會有礙吧。”
“方繼藩的奏報時,即便不能……抱皇孫,對身體也只有益處,絕沒有壞處。”張皇后道。
太皇太后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幾分疼惜,道:“這么說,那就實在委屈厚照了。哎,哀家啊,已行將就木了,還能活幾年哪,哀家有兒子,有孫子,有曾孫,唯獨……這朝思暮想的,便是想見一見這玄孫,哪怕是能看一眼,哀家……也知足了,死了也好閉眼睛。”
起初,聽到要對朱厚照,尤其是那不可描述的部位動刀,太皇太后嚇了一跳!
可一聽皇孫二字,太皇太后樂了,雖唏噓一番可憐了朱厚照,可任何事,想獲得,就必須付出代價,現在想一想,給朱厚照動一動刀子,這點兒代價便不算什么了,畢竟……曾孫和玄孫相比,孰輕孰重,老太皇太后還是很拎得清的。
太皇太后忍不住感慨道:“這關系的,乃是社稷,是蒼生,是國本哪。”
“是,臣妾也是這樣想的。”張皇后道:“所以當時就拿了主意,就算方繼藩不肯切,臣妾還不肯答應呢,這是天大的事啊。”
“就是。”太皇太后一臉期盼地道:“這么些年,也不見產下一子,皇帝那里,人丁單薄,后繼無人,這是天大的事,哀家其實一直也憂慮著這個,只是這些事不便說,也就只能藏在心底擔憂,誒……東宮那兒,幸了上百個秀女,沒一個懷有身孕的,這肯定就不是秀女的問題,是厚照的問題了。虧得方繼藩有主意,有主意就得試試,莫說只是切這個,便是卸胳膊,斷了腿,哀家雖然心疼,可關系重大,若真能成事,就一切都值得了。”
張皇后聽著,面上也掩不住喜色。
平時這婆媳的關系,其實多多少少有些膈應的地方,畢竟這兩個女人,太皇太后是后宮之主,張皇后也是后宮之主,難免會有一些沖突,可對這件事,二人算是想到一處去了,非但不謀而合,彼此之間說的話,竟都說到了對方的心坎里。
張皇后很是觸動地道:“皇祖母真是明鑒啊,臣妾也是這般想的。”
說罷,張皇后和太皇太后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都樂了。
現在陛下的龍體,似乎康健了,從西山來的消息,陛下居然可以下筆修書了,而且頭腦清醒,至于腸癱之癥,那蔣御醫也在西山,也已修文至御醫院,得出的結論是,陛下的腸癱徹底的好轉,沒有一絲后遺癥。
可見這壞了哪兒,切哪兒,確實是有奇效的。
現在太子生不出孩子,也壞了某個地方,根據壞哪割哪的理論,方繼藩的這一場手術,是可以自圓其說的,而且很令人信服。
突然,太皇太后道:“你們張家……有消息嗎?”
一聽這個,張皇后想起什么,這些日子,因為陛下和太子的事,她竟險些忘了自己還有兩個兄弟!
她神情一下子顯了幾分憂色,道:“至今沒有音訊。”
“哎!”太皇太后嘆息道:“這世上,真是有數不清的煩惱啊,也不知到了哪里,哀家就怕有個萬一啊。”
張皇后也深以為然的頷首點頭,卻也只能嘆息。
兩個女人,似乎一下子有了許多的話想說。
弘治皇帝此時正躺在西山養病,為大明朝勞碌了一輩子,難得的閑下來,竟有一點兒不太習慣!
過了半月,那蔣御醫便得了吩咐,特來請陛下下榻走動了。
其實在后世,這樣的小手術,不需一周,便會鼓勵病人下榻走一走。
不過這個時代不同,畢竟沒有有效的抗生素,危險性還是有一些的,一直拖了半月,弘治皇帝才開始下地。
蔣御醫的心情顯得很好,笑臉迎人地道:“陛下,這西山醫學院真是神乎其技啊,臣學醫數十載,不曾見過如此的神術,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弘治皇帝微笑。
蔣御醫又道:“還有那位蘇月蘇大夫,陛下可知此人對這手術之術,認識極為深刻,他的話,總是能透徹無比,臣都想留在醫學院,好好向這位蘇先生學習了。”
弘治皇帝依舊唇邊帶著微笑,一面捂著腹部,在蔣御醫的攙扶之下,蹣跚而行,一面道:“卿要拜蘇大夫為師?朕記得他很年輕。”
“……”拜師。
蔣御醫沉默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陛下這一提醒還真是對了。
說起那位蘇大夫,其實對自己甚是冷漠,他理論深厚,說是深不可測都不為過,自己想學習,他肯輕易傾囊相授嗎?
這醫學浩瀚,若是學會這么一手神乎其技的開膛破肚之法,這可是一輩子都能受益的事啊。
可如若拜師,不知他肯不肯傾囊相授?
只是,那蘇大夫確實年輕,自己年紀老大不小了……
他心里開始琢磨起來。
弘治皇帝在房里踱了百步,已是氣喘吁吁,無法忍受了,便讓蔣御醫攙扶自己坐下,道:“為何今日久不見溫卿家來?”
平時這個時候,溫卿家大抵都會來的啊。
可今日來得有些遲了。
弘治皇帝,又餓了。
來了西山,他方才知道,原來食物是用來享受的。
他更知道,原來美食的真諦并不一定是什么大排場,或是非要用什么珍貴的食材,美食的真諦在于在尋常的食材中,去發掘不同食材獨特的味道。
弘治皇帝最近總覺得餓的不行,每日就盼著溫艷生來。
好不容易捱到了正午,溫艷生才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魚粥來。
弘治皇帝遠遠就聞到了香味,頓時,他的眼眸也一下子多了幾分色彩似的,精神爽利地道:“溫卿家今日來遲了。”
溫艷生恭謹地道:“陛下,太子殿下已能進食了,他餓得慌,點名了臣給他做一碗魚粥,臣先趕緊給太子殿下送了去,此魚粥乃大黃魚所做,這大黃魚并非是什么稀罕之物,尤其在寧波,更是不值一錢,不過此魚甚為鮮美,用來熬粥,先用魚清蒸,而后再熬出魚汁,此后在另取熬了一夜的米粥,將魚汁混入米粥之中,彼此混合,既有米粥的香甜,又有大黃魚的鮮美,蒸過的魚,卻可爆炒一番,添加一些作料,須知喝粥,需有下粥的食物,這蒸煮和在油鍋里爆炒上來的大黃魚,用來下粥,彼此中和,真是恰到好處,陛下可以嘗嘗。”
弘治皇帝沒聽他說便餓了,現在聽他啰嗦一通,更是覺得自己前胸貼了后背,他早已急不可耐的在蔣御醫的攙扶下上了桌,!
看著這小碗的魚粥,散發著魚香,還有另一小盤,特殊烹制過的大黃魚,弘治皇帝已經忍不住的吞了一口口水。
他先取勺舀了一口粥,輕輕放進口中,果然,口齒生香,胃口大開!
弘治皇帝忍不住笑道:“人們都說西山到處都有寶貝,可在看來,天下的寶物,不及一個溫卿家,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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