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一枚枚箭矢,不斷的飛射而出。
只在這轉瞬之間,又是數十人落馬。
代王衛頓時有些心里發毛了。
所謂一鼓作氣。
先是遭了一輪轟炸,令他們想不到,對方竟還有‘火炮’,隨后,又發現對方竟是箭無虛發。
隨著身邊一個一個人倒下。
所有人心里一寒。
這是騎射啊。
在大同,能騎射的人,哪一個不是精銳中的精銳,只有常年出大漠,經常騎在馬上,且練習的人,方能在雙手離開馬背的情況之下,用自己的腰身保持平衡,開弓放箭。
韃靼人是自小生長于馬背上的民族,因而,騎射功夫了得,這也是為何,韃靼鐵騎曾逞兇一時的原因。
可現在……
此時……代王衛已不敢等閑視之了。
他們心里還存著期望。
可此時,他們抬頭,卻見那正德衛的飛騎,自高處直接沖下,這一匹匹的健馬,顯是精挑細選。
離的越近,還能看到對方手中的長刀,長刀俱為不知名的精鋼打制,在陽光之下,閃著寒芒。
健馬揚起四蹄,卷起塵土,在這漫天塵土之中,那一個個人影,浮現出來,幾乎……陳彥可以看到,那一個個面孔,這些面孔,個個猙獰,殺氣騰騰,這……哪里是什么新兵。
“殺!”
陳彥咬牙切齒。
他現在想殺人,最先宰了的,是代王殿下在京師的細作。
那個狗東西,竟還說,來的一群……都是土雞瓦狗。
土雞瓦狗……是這樣的?
代王衛在此刻,隊形已有些紊亂。
哪怕他們曾是身經百戰的戰士。
可一旦察覺到,在損傷慘重之下,遇到了硬茬。
且對方是順坡而下,威勢驚人時。
此時,他們才意識到…………自己大意輕敵了。
對待這樣的敵人,理應焚香凈手,而后飽食三日,休息一夜,打起精神,再將馬兒喂個半飽,此后,尋覓一個好的地形,與之決戰的。
偏偏……
他們輕敵了。
轟……
無數的騎隊,直接沖入了大王衛之中。
那順勢而下的沖刺力量,將無數的血肉之軀,相互撞擊一起。
而后……慘呼聲四處傳來。
朱載墨已收了弓箭,取出了長刀。
第一次臨陣,不免有些緊張。
好在,身邊數十騎,拼死護在他的左右。
這些都是最精銳的親衛。
保護殿下,至關重要。
更何況。
到時若是自己僥幸活下來,也得找個人領房子。
殿下都死了,誰來分房?
一個個騎兵,爭相恐后,與代王衛撞在一起。
而后……長刀揮舞。
這鋒利的長刀,無情的在對方的身上,劃過一道道的口子。
血雨灑落下來。
一滴滴的淌在朱載墨的身上。
朱載墨凜然無懼。
他聽說過太多太多英雄的故事。
此刻……他就是英雄。
舉刀……刺破長空:“殺!”
拼命殺出,他臂力不小,手中的刀,很穩,狠狠一刀,在與對面起兵交錯的瞬息之間,刀如閃電一般,扎入對面騎兵的胸膛。
那人呃啊一聲,帶著不甘的咆哮和怒吼。
朱載墨不去看那人一眼,卻忍不住回顧:“正卿……緊跟著……”
卻發現,方正卿已嗷嗷叫著,飛馬沖入了人數最多的代王衛的馬隊之中,猶如一條瘋狗一般,左沖右突。
“狗東西!”朱載墨罵,帶著親衛,忙是追了上去。
方正卿像是見了血的蒼蠅,這一刻,竟已是激發了血性。
在刺死一人之后,就在此時,身后有人驚呼:“小心。”
卻見一將,朝著方正卿迎面沖來。
正是陳彥。
陳彥舉刀,就在這交錯之間,他突然略略遲疑,這一刀,本可使方正卿斃命。
可是……代王殿下的吩咐,涌入腦海,要生擒……
呵……生擒……
就在他在這剎那之間,下定決心先痛下殺手時。
方正卿竟無察覺,手中的刀,與另一人碰撞一起,濺出火花。
陳彥的長刀,幾乎要扎入方正卿的后腰。
突然,卻見半空之中,有人撲來。
竟是朱載墨瘋了似得自馬上躍起,而后,狠狠的落在陳彥的身上。
又是一個孩子。
陳彥被朱載墨抱住,二人一起翻滾下馬。
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可是……陳彥居然發現,這孩子的氣力……也是不小。
二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馬蹄幾乎差點踩在陳彥的面門。
陳彥哈哈大笑,他久經沙場,豈會畏懼一個孩子,于是,一拳狠狠砸在朱載墨的臉上。
嘭……
朱載墨覺得腦袋發暈。
卻死死的掐著陳彥的脖子。
二人在泥地里翻滾。
方正卿大呼一聲,竟也已躍下馬來,手中持
刀,又被一個代王衛的人劫住。
方正卿瘋了似的與那人刀劍相交一起。
朱載墨已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鼻里淌血。
他雙手依舊狠狠的箍著陳彥的脖子。
使出了渾身的氣力。
陳彥想要掙脫,此刻,他額上青筋暴起,連眼珠子,都要奪眶而出。他拼命的捶打身上的朱載墨,用膝蓋頂,用拳頭一次次的狠擊朱載墨。
朱載墨卻是依然不動。
陳彥的身軀……顫抖。
他沒見過這么狠的孩子。
這些人,何止是羊羔和牛犢子,簡直就是一群餓瘋了的狼崽子啊。
此刻,他竟有點想要大笑。
可是……
怎么能甘心呢。
他開始使出最后的氣力,一手扯住了朱載墨的頭發,另一只手,在泥地里搜索,終于,他尋到了一把被人遺落的刀。
陳彥的眼里,掠過了一絲殺機。
他脖子……依然被狠狠掐住。
朱載墨骨子里,似乎都有一種狠勁,不掐死他,死不松手。
陳彥努力的用手抬起刀,口里呃呃的發出聲音,仿佛是在說:“去死吧。”
刀……動了。
卻猛地,他發現,自己的手臂,狠狠被人用力一踩。
卻見另一個少年,渾身血淋淋的,他腳踩在了陳彥的小臂上,使陳彥的手臂,再動彈不了半分。
少年是方正卿。
方正卿又想哭鼻子了。
可此刻,他沒有繼續哭下去,大吼一聲:“殿下……”
一聲殿下……
似有默契。
朱載墨松手,翻身……
陳彥貪婪的喘了一口粗氣。
下一刻,刀光一閃。
方正卿雙手反握長刀,刀尖朝下,這刀劍猶如白虹貫日一般,狠狠的扎入陳彥的喉頭。
撲……
陳彥身子打了個激靈,他一張口呼吸,口里便冒出了血沫。
在他的脖子上,刀尖沒入。
他身子如篩糠一般的抖動。
雙目狠狠的瞪著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少年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這……是一群狼崽子啊。
一刀封喉。
陳彥不斷的想要呼吸,可越呼吸,口里涌出的血水,卻是越多。
等這長刀自喉頭處拔出,一股血箭,也激射出來。
最后一腔熱血,離開了陳彥的體內,他已發不出聲音,不甘的,看著這血淋淋的世界,終是沒了呼吸。
四處……到處都是沖殺。
瘋了似得正德衛校尉,猶如雄獅、
無數的鮮血,在泥地里,沖刷出了一個個小小的溝渠。
人們翻滾在血地里,怒吼,搏殺。
騎在馬上的人,放馬瘋狂的沖撞。
方正卿累了,他雙膝跪在地上,撲哧撲哧的喘氣。
朱載墨卻是蹣跚而起,提著刀……
雙方鏖戰在一起。
代王衛的士卒,竟在此刻,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
他們拼命死戰,顯得悲壯。
卻在此時。
又一支騎隊自坡上沖殺而來。
是徐鵬舉。
他和數十日,放完了石炮,此刻,如餓虎撲羊一般,提刀順勢而下。
噠噠噠……噠噠噠……
徐鵬舉齜牙咧嘴,提著刀,宛如一只小怪獸。
他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猶如他的祖先徐達再生一般。
“殺!”
代王衛們悲哀的發現……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當那馬蹄又重新響起時。
他們欲哭無淚。
完蛋了。
一切都完了。
他們被切割,而后包圍,最后,猶如被人戲耍一般,身邊的包圍圈,越來越緊,時不時一柄柄刀刺入包圍圈里,身邊的伙伴,一個個不敢倒下。
而此刻……
朱載墨已站了起來,站的比標槍一般,還要直。
“站起來!”
朱載墨朝方正卿低吼。
方正卿撐著刀,起身。
朱載墨咬牙,眼睛是紅的。
他舉目四望:“反叛之人,若是得逞,則天下勢必烽火四起,無數人……生靈涂炭。因此,歷朝歷代,對于反叛,俱殺無赦,正卿,隨我來,傳令下去,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
四處,一個個揮舞著長刀的人不斷的重復著命令。
數不清的正德衛校尉,毫不猶豫的沖入那負隅頑抗的敵陣。
當最后一人,倒在血泊之中時……這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戰場之上,沒有人歡呼,所有人都疲憊不堪。
到處都是尸首,已分不清敵我,四處散落。
只有徐鵬舉高興的提著刀,用匕首割下了一個個叛軍的耳朵,喃喃念著:“這個是我的,這個也是……”
朱載墨則讓人割下了陳彥的首級,手指著方正卿:“這是他的……誰都不能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