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是杰洛特最敬愛的老師——冰雪女神教會的長老奎爾拉斯寄出的。
和以往的日常聯絡的通信不同,在這封信里,奎爾拉斯竟然向杰洛特發出了求助的信號!
這讓杰洛特大吃一驚。
要知道,在杰洛特的印象里,老師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神術師,甚至可能已經邁入傳奇領域。
這樣一個神術師,究竟是遇到了怎樣的困難,面對如何可怕的敵人,才會失去了冷靜的判斷,選擇向自己這么一個廢柴弟子求救?
杰洛特一度以為這封信是人為偽造的,但仔細比對筆跡之后發現,這確實就是老師奎爾拉斯親手寫的。
唯一讓他有些疑心的,是這封信沒有寫落款日期,信件似乎是一個月之前寄出來的,從瞭望者要塞到野火城,算是很快了。
但考慮到老師的狀態,杰洛特也就沒有多少猶豫,直接動身北上了。
黑貓和杰洛特形影不離,而葛雷,卻是杰洛特靦著臉掏出自己平生的積蓄雇傭的保鏢。
沒辦法,杰洛特雖然是一名虔誠的信徒,但卻沒有多少神術師的天分,否則也不會被教會本埠丟到野火城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拓展業務。
他戰斗力幾乎為零,可能就比同樣廢柴但是精通牌術的黑貓要強一點。
當然,弱歸弱,杰洛特的腦子還是有的。
這種時候動身北上,無疑是很冒險的,慕冬節過后,野火城以南都進入了大雪封山的情況,更何況北方。
從野火城到杰洛特老師住的塔薩爾神廟(瞭望者要塞的南方),雖然不必繞過雪原城和寒冬隘口,但抄近路的話,很容易就凍死在半路上。
迷路更是隨時可能發生的事情。
遇到冬眠餓醒的怪物,他們除了兩手一攤,也沒太多的好辦法。
這個時候,他們就需要一個強力的冒險家,一個經驗豐富的尋路者……和一個友善的牌友了。
正巧葛雷也正因為在野火城廢墟找不到人打牌了,腦子一抽答應了杰洛特的雇傭請求,帶著倆累贅就上路了。
他們在雪山之中跋涉了兩個多星期,按照杰洛特手里粗糙的手繪地圖,成功地跨越第一山脈的末尾,有驚無險地抵達了雪原城以北,瞭望者要塞以南的山區。
這里的道路非常難走,也就是他們屬于輕裝上陣,否則隨便一個地形,都能卡上大半天。
而在這兩個星期里,葛雷充分體會到了什么叫后悔。
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寧愿在野火城廢墟的酒館里天天輸錢,也不想帶著這倆吉祥物在雪地里冒險——實在是太冷了!
盡管杰洛特再三表示,老師居住的塔薩爾神廟就要到了,但葛雷始終認為這廝是在忽悠自己。
他們已經在這復雜的山區耽誤了兩三天了,兩天之前,杰洛特就信誓旦旦地表示快到了。
現在么……呵呵。
“一天時間。”葛雷呵著氣,懨懨地說:“再找不到你說的那條四季如春的小路,我們立馬調頭!”
杰洛特沉默不語,神色擔憂,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塔薩爾了,這座承載了他少年時期所有回憶的殘破神廟和神秘的雪山。
在徹骨的寒冷和似曾相識的場景之中,他的思維漸漸模糊了起來——
塔薩爾神廟在冰雪女神教會中的地位有點微妙,根據老師奎爾拉斯的說法,這里是教會的起源之地,是女神在北方建立的第一座神廟。
但不知道為何,在許久之前,蒙受了一次巨大災難的沖擊之后,這座神廟只留下了大半廢墟。教會將總部遷移到南方去了,此地反而只剩下一些長老。
沒有人敢輕視塔薩爾神廟在教會內的地位,但也沒有多少人關心這里。如果不是奎爾拉斯本人還在教會內部擔任不少實權職位的話,恐怕冰雪女神教會早就遺忘了這里。
奎爾拉斯是一個強大的神術師,他在塔薩爾收養了很多孤兒,將他們撫養成人,送到教會之中,作為后備力量。
杰洛特就是其中的一員。
他還記得老師當年親自送自己離開塔薩爾時的場景,那個時候的他還很年輕,離開雪山的時候,激動的熱淚盈眶,以為自己即將能更好地侍奉女神了——結果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頭冷水!
教會總部并不歡迎塔薩爾的少年們。
盡管他們表現的沒那么明顯,但杰洛特還是感覺到了。在分配教區的時候尤為明顯,大部分塔薩爾少年都像杰洛特一樣,被送到一些毫無起色的區域,美其名曰傳播女神的榮光,實則得不到總部一點的幫助和支持。
塔薩爾的少年們沒有說什么,他們默默地去實踐老師的教育和自己的誓言。
杰洛特就是這么一個例子。
從十八歲到三十八歲,他將自己人生中最寶貴的光陰全部奉獻給野火城的小教堂。
冰原人們并不信仰女神,但這不妨礙過節的時候,他們跑到杰洛特這里來蹭吃蹭喝——這位單身牧師除了信仰虔誠之外,還有一個烹飪手藝高超的優點。
這一來二去,二十年過去,冰原人們仍然不信仰女神,但卻將杰洛特當成了最好的朋友和最完美的工具人——
孩子有個頭疼腦熱,找杰洛特;年輕人戀愛問題,找杰洛特;老人風濕復發,找杰洛特;黑幫糾紛,找杰洛特;腳氣難耐,找杰洛特;孕婦難產,還是找杰洛特接生……
在這些年的實踐中,杰洛特的信仰沒有動搖,他甚至從另外一個角度解讀自己的所作所為。
雖然沒有讓這些凡人信仰女神,但自己至少傳播了女神的榮光。
“可我到底沒能達成老師的期望。”
所謂近鄉情怯,大抵如此。
伴隨著那條小路的越來越近,杰洛特的情緒反而越來越低迷。
前方,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出現了些許變化:積雪融為雪水,再慢慢裸露出肥沃的黑色土地,甚至能看到一兩根倔強的小草。
葛雷的驚呼聲從不遠處傳來:
“我找到了!”
“這……這就是塔薩爾嗎?”
杰洛特淺淺一笑。
他快步走過去,追上葛雷,順著小路攀登上那小小的山丘,俯瞰那個夢里時常出現的小盆地。
然而下一秒,他有些激動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古怪。
山丘小路兩旁,生長著茂密的野草,有些甚至能到葛雷的腰部了。
他脫掉了帶著水漬的披風和外套,嘖嘖稱奇:
“居然真的有這么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
“這是受過神明的祝福嗎?不過你不是冰雪女神的信徒嗎?女神的賜福怎么是春天?”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杰洛特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疑惑,當他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向老師提問的時候,睿智的奎爾拉斯也只是笑而不語。
總而言之,四季如春的塔薩爾盆地在這冰天雪地中是獨特的存在。
事實上,第一山脈的重巒疊嶂之中,塔薩爾不是唯一的獨特存在。
隔壁的十誡修道院,據說天氣炎熱,到處都是蓮花池和盛開的蓮花,可惜只有最堅定的武僧,才有機會覲見那神秘的圣地。
十誡修道院之中,甚至還有傳奇級武僧出沒——杰洛特年少的時候曾經在塔薩爾外圍草藥,有一天的早晨,他窺見了一個人影在云端跳躍,最終隱沒在云層之間。
這對于當時的他是非常的震撼的,也是那件事之后,他才從老師的口中了解到武僧這一奇特的職業。
這些念頭在杰洛特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很快的,這些美好的回憶就被沖走。
他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塔薩爾變了,自從他踏上山丘俯瞰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明顯地感受到塔薩爾的變化。
從前的塔薩爾,雖然冷清,但是有一種寧靜的美感,清晨、黃昏,莫不如是。
但現在展現在杰洛特眼前的,是一副截然不同的畫面。
塔薩爾似乎變得熱鬧了起來。
他看到很多穿著藍色衣服的年輕人穿梭在廢墟之間,熱火朝天地工作著,他們砍倒了一些生長了上百年的樹木,又不知道從何處運來巨大的石頭,在工程師的指導下,快速地施工。
他們好像在重建這座神廟。
這讓杰洛特有些不安。
“教會總部突然注意到塔薩爾了?”
“還是老師做了?又或者,這就是老師寫這封信的原因?”
他快步地下了山。
葛雷則是無所事事地跟在他身后,他的眼光要比杰洛特毒辣的多,顯然也看出了一些問題,不過他沒有開口。
他只是一個雇傭兵。
二十分鐘后。
杰洛特穿梭在正在熱火朝天動工的工地里,試圖找到一兩個引路人的時候,卻被一個俊秀的年輕人攔住了去路。
那人穿著天藍色的衣服,表情很溫和,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他露出禮貌的微笑:
“二位,這里是冰雪女神教會的圣地,我們正在為恢復這座古神殿的舊容而努力。”
“如果你們是偶然闖入的話,我可以指引你們出去的道路;當然,塔薩爾也歡迎客人,畢竟外面是冰天雪地,如果你們對女神的教義感興趣的話,或許可以在這里休整一段時間。”
杰洛特注意到,他說話的時候,四周圍那些藍衣人似乎視若無睹。
他們只是狂熱地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他們的眼里滿滿地寫著虔誠。
這種感覺讓杰洛特有些不太舒服,當然他也不會覺得這是錯誤的,他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堅定而虔誠的信徒。
虔誠,但不狂熱。
這并不矛盾。
“這里是我的家。我在這里長大。”杰洛特憋了半天,只能納悶地說道:“我是野火城的杰洛特,同樣是教會的牧師,我特地回來拜見的老師,奎爾拉斯先生。”
年輕人愣了一下,水藍色的眸子閃過微妙的光澤,旋即露出抱歉的神色:
“奎爾拉斯先生眼下并不在塔薩爾。”
“他在瞭望者要塞。冰風領的領主伊芙琳女士邀請他主持積寒日的祭典,以慶祝最寒冷的時刻已經過去,女神的眷顧卻一如始終。如果您想要拜訪他的話,不妨前往瞭望者要塞。”
“現在的塔薩爾,不太時候外人進入;雖然您成長于此,但……”
說到這里,他禮貌地一躬身,抬起頭來是燦爛的笑容:
“請不要讓我的工作失職。”
杰洛特愣了一下,他有些難以理解,但他畢竟是個老實人,只能訥訥點頭。
“我送你們離開,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為你們指路。”
“我叫蘭瑟爾。”
年輕人微微一笑,下達了逐客令。
葛雷哼了一聲,不過沒有動手,他明顯感覺到了更多的異常。
這些穿著藍色衣服的年輕人,有問題!
杰洛特苦笑一聲,跟著蘭瑟爾往回走。
他始終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塔薩爾怎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些穿著藍色衣服的人究竟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他們試圖在做什么……
但事到如今,他只有找到老師奎爾拉斯,才可能弄清楚來龍去脈了。
他們被蘭瑟爾送回了那條小路,后者給他們指出了瞭望者要塞的道路之后,便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里。
“這些人的信仰有問題!”
黑貓的腦袋從披風里鉆了出來,他信誓旦旦地說:“我嗅到了,那根本不是女神的原味!”
“??嗯?”杰洛特和葛雷一臉懵逼。
“總之他們有問題。”
黑貓嚴肅地說:“他們不是冰雪女神的信徒!”
杰洛特皺眉道:“但他們信仰的確實是女神。”
葛雷順手把披風上的水擰干,抖了抖,又重新披上,然后懶洋洋地說道:
“這就意味著,某個環節可能出問題。”
“接下來怎么辦?去瞭望者要塞?我可說好了……”
“要加錢。”
杰洛特苦澀一笑,點點頭。無論如何,既然來了冰風領,自然要把事情弄清楚。
至少,也要確保老師是安全的。
瞭望者要塞,內城,城主府邸,魔法花園地下室。
“這就是你說的誘敵深入?”
伊芙琳有些納悶地從地上站起來,在徐楠的幫助下快速摘掉了那副禁魔手銬。
望著地上昏迷不醒的艾略特,她有點懷疑是否有這個必要。
這家伙才十一級左右!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逃跑手段比較多樣化。
徐楠也有點尷尬。
他瞪著艾略特身邊的大鵝,天界鵝一臉無辜地攤攤手。
徐楠也沒想到,自己的寵物居然這么猛,一拳就給艾略特放倒了,至今昏迷不醒!
武僧這個職業都這么厲害的嗎?
他瞅了一眼天界鵝的腦袋,嗯,確實是光禿禿的,果然,強者都是有共性的。
“找個合適的籠子把他關起來吧。”
“我需要親自審訊他。”
徐楠說道。
伊芙琳點點頭,雖然仍然帶著幾分疑惑,但卻是非常配合徐楠的動作。
事實上,今夜的所有行動,都在徐楠的掌控之中。
沒辦法,內鬼秦樂樂的出現,就注定了陰謀家艾略特的失手。
他再怎么高明,也不會想到,他想要調查的小城宋已經悄然盯上了他。
根據秦樂樂提供的情報,徐楠決定將計就計——沒辦法,艾略特的逃生手段太多了,血脈游俠第九莊園的額外能力讓他對危險的感知達到了變態的程度。
這種人是最麻煩的,一旦放跑了簡直是后患無窮。
而在抓捕艾略特的行動中,最關鍵的一環,就是制造一個斷絕暗影界曲面的世界。伊芙琳的魔法監獄剛好符合這個要求。艾略特的計謀的確很高超,但從一開始就被別人算計,陰謀家的職業能力自然也就無法發揮了。
事實上,在出手的時候,徐楠是非常小心的。
他甚至沒直接動手,而是命令天界鵝去轉移艾略特的注意力,然后伺機襲擊艾略特。
誰知道這廝這么弱,被天界鵝武僧一拳就放倒了。
“也可能是天界鵝太強了。”
看著仍然昏迷不醒、被五花大綁的艾略特,徐楠摸了摸腦袋上閃爍個不停的藍色毫毛,在伊芙琳好奇的目光下,他只能尷尬笑笑。
“這超感毫毛也太高調了,不符合我的風格,下次讓約翰修改一下機制。”
他心中想到。
“這個監獄可以制造無陰影的環境……”
伊芙琳雙手合十,快速吟唱了幾個字節。
陡然間,明亮的白色光輝充斥著艾略特所在的牢籠的每一個角落。
“你也不必擔心他是否能掙脫束縛。”
“這些繩索是受過束縛者之神賜福的魔法物品,有神術和魔法雙加持的效果。”
伊芙琳如是說。
徐楠驚了:“還有束縛者之神?”
伊芙琳點點頭:“確實存在,只不過只在北方一些極少的隱秘人士圈子里流傳。”
“是個微弱神力的神祗。”
徐楠摸了摸鼻子,這就是異界版的字母圈吧?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難得抓到了艾略特,徐楠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推波助瀾的家伙。
如果沒有他,野火城事件或許仍然無法避免,但這并不能代表此人的罪行可以被饒恕。
更重要的是,艾略特身上隱藏著很多秘密。
而徐楠,恰好是一個對秘密很感興趣的人。
看到徐楠的表情,伊芙琳識趣地拍拍手:
“我該走了,這個人既然是來找你的,那么我就不參與他的問詢了。”
“哦對了,希望你不必花太多時間在審訊上。”
“后天是冰風領的積寒日慶典,我希望你能和我一同參加,到時候我會介紹很多有趣的人與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