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優志的心思謹慎,考慮考慮問題極為周密,這一次緊急來到杭城,查清楚河本倉士的死因是一方面,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看一看那件事情的調查進度。
一直到了晚上七點,接到通知的暮色小組組長崎田勝武,才化好妝,準時趕到日本租界里的一處房屋里。
今井優志極為小心,他還是認為日本領事館過于引人注意了,日本租界地域很大,中國特工進行監視的難度比較大,所以他還是選定了在日本租界找一處隱秘的地方接見崎田勝武。
崎田勝武趕到房屋門口,用約定好的信號敲開了門,之后進入內屋見到今井優志。
兩個人相對而坐,今井優志看著對面這位貌不驚人的男子,淡淡的問道:“崎田君,這一次通知你來見面,是想詢問一下,就在三天前你去河本先生那里見面時,匯報的是什么情況?”
崎田勝武看了看對面的今井優志,沉吟了半響,他的消息渠道是通過留言來傳達的,上面只有時間地點和人物,也就是說,他只是知道在什么時間,在什么地點,見什么人,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也不知道今井優志召見的理由。
他猶豫了片刻,緩緩的說道:“我接到的通知,只通知我是來這里與上海的特使見面,但是沒有我的上線河本先生的命令,我不能和任何人提及工作上的問題,所以很抱歉,恕我不能回答您的問題!”
今井優志雖然是上海特高課本部的情報組長,但是崎田勝武并不認識,況且談話內容涉及他的上線河本倉士,他還是決定閉口不言。
“崎田君,”今井優志的語氣明顯帶有哀傷,“我來通告你一個悲痛的消息,我的老上司河本倉士先生已經與前天深夜,突發心臟病在自己的房間里去世,我就是專程從上海趕過來調查死亡原因并處理他的后事的。”
“什么?”崎田勝武聽到今井優志的話大吃一驚,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既然自己的上線突然死亡,那么特使是想找自己談什么呢?只是詢問自己匯報情報的內容嗎?這和上線河本倉士有什么聯系嗎?
崎田勝武心中極為不安,他最后一咬牙,只好說道:“我和河本先生見面,是為了向他復命,他之前曾授命我,前去調查南京總部對我們的抓捕行動,突然變得極為有效率的原因。”
今井優志眼睛一亮,身形頓時挺起,急聲問道:“怎么說你已經有了結果,并向河本先生進行了匯報?可是這么大的事情為什么河本先生沒有向總部復命?”
的確,這件事情是近期以來,杭城諜報組織的最重要的任務,如果有了調查結果,河本倉士必須第一時間向總部匯報,不可能會隱藏不報的。
聽出今井優志的疑慮,崎田勝武決定和盤托出,他輕聲的說道:“其實調查只是進行了一半,并沒有一個最終的結果,所以河本先生命令我接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
“是什么線索?請崎田君仔細說一說吧。”今井優志追問道。
崎田勝武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暮色小組成員中,有一位是杭城軍事情報站的策反人員,他從他的上司情報處長袁思博那里打聽到,南京軍事情報調查處總部在這半年里,主要針對我們的行動,都是由一名年輕的軍官來主持的,這名軍官名叫寧志恒。
此人的背景深厚,手段狠辣,是一位非常棘手的人物,而且是剛剛半年前畢業于中事陸軍學院,也就是中方俗稱的黃埔軍校。
河本先生認為此人就是這一次調查的主要人物,此人作為多次行動的執行人,一定知道其中真實的原因,所以命令我針對這個人進行更詳細的調查。”
“寧志恒?”今井優志慢慢的說道,“照你的說法,只是一個非常年輕的青年軍官,他會是中國諜報部門突然變得如此犀利的原因?這可不符合邏輯。”
崎田勝武也接著點頭說道:“河本倉士也這么看,因為這無法解釋的通。”
接著他又以猶豫的眼光看向今井優志。
“怎么?還有什么不能說的?”今井優志的眼光眼光銳利,馬上看出了崎田勝武欲言又止的神情,趕緊追問道。
崎田勝武聽到了今井優志的追問,最終開口說道:“其實河本先生是懷疑,在我們上海特高課本部里隱藏著一名中國高級間諜。”
“你說什么?”今井優志的聲調突然變高,“河本先生具體是怎么說的?”
崎田勝武直接回答道:“河本先生的原話是說,一個優秀的特工,他所要具備的魄力膽識和閱歷經驗都是要在實踐中去獲取的,所以他認為這個寧志恒并不是威脅到我們的真正原因,而是在我們的組織內部出現了內鬼,而且這個內鬼的級別還應該很高,不然根本無法解釋潛伏多年的情報小組接連暴露的原因,因為他們之間是沒有橫向聯系的,河本先生認為這個寧志恒作為具體的執行人,一定和這個內鬼有聯絡,或者根本就知道內鬼的身份,所以他命令我繼續對寧志恒進行調查,或者找到機會直接抓捕此人,逼問出這個內鬼的身份,鏟除隱藏在我們內部的這顆毒瘤。”
今井優志聽完這番話,久久沒有言語,其實在此之前,他并不是沒有想到這一方面,作為一名優秀的特工是懷疑任何可能存在的因素的。
南京每一個諜報小組之間沒有任何的聯系,卻突然在短短的半年之間紛紛被捕落網,這種局面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中國諜報部門找到了一種對付日本間諜行之有效的手段或者方法,其中一個很大的可能就是在特高課本部出了問題。
可是這個想法當時在腦海中閃過,就給不自覺的否定了,因為長期以來,中國特工都沒有從日本間諜部門竊取情報的能力,因為彼此都是日本人,可靠程度較高。
而中國諜報部門因為起步晚,沒有這個時間和能力打入日本人的核心諜報部門,所以造成了日本諜報部門對自己的特工都比較信任。
尤其是在特高課本部,掌握高端機密的高級特工,這些人都是資歷深厚,久經考驗的老牌特工,按理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所以當時上海特高本部課的兩任課長和今井優志雖然也考慮了這種可能,但最后都否定了,都沒有去從內部尋找問題,現在聽到河本倉士竟然又重提這個猜想,今井優志不得不重視起來。
是啊!中國有句老話,世事無絕對!也許真是自己疏漏了,長期以來的慣性思維影響了自己,看來這件事情必須要向課長匯報,著手進行內部調查,最少也要排除這一可能性,不能疏忽大意。
想到這里,他沉聲對崎田勝武說道:“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中國特工在業務能力上迅速上升,現在已經足以稱得上是我們的勁敵,也許他們真的有能力在我們的內部找到漏點。不過這只是一種可能,對了,這幾天的調查又有收獲嗎?”
崎田勝武不禁苦笑道:“時間太短了,我獲得的信息還是有些少了,不過我們的內線打聽到了一個消息,不知道和我們的調查有沒有關系。”
“什么消息?”
“在半個月前的一天下午,杭城軍事情報站的全體高層,一起去杭城的火車站迎接一位大人物,只是因為隨行護衛的都是杭城情報站的行動隊人員,我的內線鱷魚是情報處軍官,二者之間因為派系不同,很少來往,再加上情報處長袁思博因為內部派系斗爭失敗,被關押了起來,所以鱷魚一直沒有查到這個大人物究竟是誰?”崎田勝武接著說道。
這個內線鱷魚還是地位太低了,接觸的機密太少,再加上寧志恒在杭城的行動嚴格保密,只和站長柳同方和行動隊長權玉龍接觸,這才沒有被日本人察覺到。
“一位大人物?這個消息很重要,你們要繼續跟進調查,沒有渠道就要去想辦法,在中國,只要有金錢開道,總是會有辦法的,這筆資金我會特批給你們。”今井優志大手一揮,語氣果決,他不在乎花多少錢,他要的只是結果。
“至于這位寧志恒,我會上報給本部課長,調集所有力量調查此人,一定要掌握他的行蹤,伺機抓捕。
做的好,崎田君!只要有目標就好,總比我們盲人摸象無從下手好的多,相信很快我們就可以找到事情的真相了!”
兩個人的這一次見面,讓今井優志如獲至寶,他現在必須要及時向課長佐川太郎匯報,把事情的原由報告清楚,困擾著特高科多時的難題很快就要有結果了。
今井優志和崎田勝武分手后,馬上回到日本領事館,調用最高等級的電信通道,向佐川太郎通了電話,報告這一次的調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