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宋文華嚇的不敢出聲,他不過是個平頭商賈,平時哪里能夠巴結的上程緒才這樣的大人物,被程緒才冷冷地看了一眼,就嚇得不會說話了。
一旁的潘興頓時有些不悅,他和程緒才之前有過一些交情,也素來知道他的為人,沒想到求上門來,這個家伙竟然給自己打起了官腔。
他沉聲說道:“老程,你我是多年的交情,說這些就沒意思了,我請你來,只是為了要他家的大宅子,至于你用什么借口,還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你說了算,宋文華是我的表弟,愿意出首告發,你就隨便給江柏安編一個罪名,把他抓進大牢,這樣不就結了!”
程緒才一聽這話,心中不禁暗罵了一聲丘八,這些蠢貨在地方上做事強橫慣了,只知道動刀動搶的硬來,一點顧忌都沒有,要知道,這可是武漢城。
不過現在當兵的得勢,再加上畢竟是舊識,自己還是要容忍一二。
他側過身子,向潘興笑了笑,說道:“老潘,江柏安不過一介商賈,就是真拿下來,也沒什么,不過事情不能這么辦,你們是過路的菩薩,這武漢城能待多久?打完仗不都走了,我還要守在這里過日子,多少還要顧忌一些的,你老兄還是要給我把實底托一托,讓我心中也有個數才好,若只是想要那處宅院,我愿意出頭,幫你們要過來就是,他江柏安還敢不買我這個武漢市警察局局長的面子?用不著下死手,把人都抓進大牢吧,這可是毀人家業的大仇,我總要問清楚才是吧!”
潘興和宋文華相視一眼,看來程緒才精明的很,這些事情很難瞞的過他。
潘興向宋文華使了個眼色,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宋文華,自己不過是順水推舟,幫自己的表弟一把,順帶著討好自己的長官罷了。
原來宋文華是武漢城南的一家商行老板,只是他做生意的名聲太差,他嘴里所說的欺行霸市,坑蒙拐騙,就是說他自己。
他口中的江柏安是武漢商界里的一個老商家,幾代人都是在本地經商,口碑甚好,家底也是雄厚。
宋文華于是就打上了江柏安的主意,有一次做了局想騙江柏安的一批重貨,可沒有想到最后失了手,被江柏安識破了機關,反而把事情揭發了出來,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宋文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不僅損失慘重,而且原本就不好的名聲更是臭名遠揚,從此在武漢商界聲名狼藉,由此兩個人就結下了冤仇。
世上就有這種人,他們自以為是,心胸狹窄,不認為自己坑蒙拐騙,騙取他人錢財是錯誤,反而認為對方把自己的名聲搞臭,讓自己在商界無法立足,這才是天大的錯誤,從此以后,宋文華就對江柏安恨之入骨。
后來宋文華的生意一落千丈,自己的商行也是維持不下去了,正在一籌莫展之時,他的遠方表哥潘興竟然找上門來了。
原來武漢會戰打響以后,駐守江西北部的第二十三軍損失慘重,被迫撤離,部隊撤回武漢休整,以備再戰。
江西北部地區淪陷,日軍所過之處都是都是燒殺搶掠,駐守的人員和百姓也都是逃跑一空,很多高官的家眷也一起隨軍撤進了武漢城。
可是這時候的武漢城,因為難民的不斷涌入,已經變得擁擠不堪,這些軍官的家眷就只能擠在軍營中安身,她們平時錦衣玉食,花園豪宅,如何能吃的下這個苦,于是就想在武漢城里尋找合適的宅院安身。
可是這里是武漢軍政府的所在地,治安管理得極為嚴格,這些客軍將官們還是不敢肆無忌憚地搶占民房,于是潘興就想著為自己的頂頭上司張師長找一處上好的宅院,正好想起來自己的一個遠方表弟在武漢經商,也許就有些門路,這才找到宋文華的門上。
宋文華一聽潘興的來意,頓時就來了主意,他把自己和江柏安的恩怨說清楚,并告訴潘興,現在武漢城里根本找不到這樣的住宅,就是有,也是那些有背景有靠山的高官們的家產,自然是不能碰的,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搶占民宅,江柏安沒有過硬的后臺,家中的宅院氣派寬敞,還有大筆的家產可以掠奪,正適合潘興的條件。
于是兩個人一拍即合,就決定對江柏安下手,一個想要謀取江柏安的家宅討好上司,另一個就一心要報前仇,置對方于死地。
潘興不過是一個客軍的上校,自然不敢在武漢城里放肆,于是就找到了有過一些交情的武漢市警察局長程緒才。
程緒才聽完宋文華的敘述,終于知道了緣由,不過他也不是什么善類,也沒有心情為江柏安主持公道,這種敲詐勒索,巧取豪奪的事情又不是沒有做過,只不過他的手段要高明得多。
他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冷冷地說道:“原來兩位是既要人又要房,那我有什么好處?總不能空口白吆喝,賣傻力氣吧?”
此話一出,潘興和宋文華的臉色頓時一松,這是已經答應下來了,剩下的就是談價錢的事情了,潘興知道程緒才的秉性,這些身穿黑皮的家伙,又有幾個是干凈的!不然潘興也不會找上門來。
“老程,我們商量好了,由我表弟出首告發江柏安,你來動手抓人,事成之后,江家大宅院歸我,我表弟什么也不要,他就為了出這口惡氣,江家所有的產業歸你,怎么樣?夠義氣了吧!”
程緒才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才是他的目的所在,江柏安的家產殷實,絕對是一塊大肥肉,如果這樣分配,還真值得動一動,亂世之中,還是要多斂些錢財才是正理!
“不過現在軍政府就在武漢,上面的高官云集,我就是個警察局長,做事情還是要嚴謹一些,免得生出事端來,對江柏安可不能就這樣直接抓捕,一定要找一個好的借口,你們那些經商不仁的倒灶事,就不要提了,我一個警察局長也插不上手,再說也就最多罰沒些錢財,有什么用?
我們不動則已,動就要一擊必中,絕不讓能讓他有翻身的機會!”
程緒才一旦決定下手,就完全沒有了剛才訓斥宋文華的那般模樣,一副陰狠貪婪的嘴臉,讓潘興和宋文華暗自吃驚,看來程緒才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不知道什么罪名能夠致他于死地呢?”潘興問道。
宋文華眼睛一亮,趕緊說道:“我知道,他們家里的二兒子,叫江文博,這個小子在學校里當教員,經常鼓動學生們上街游行,宣傳抗日,撒個傳單標語什么的,不是個安分的家伙,要不以通共的罪名抓捕怎么樣?”
程緒才不禁有些氣結,狠聲罵道:“你個蠢貨,現在是什么時候?舉國抗戰!宣傳抗日有什么錯?再說現在不是前些年,以前通共自然是死罪,可現在都合作抗日了,我憑什么抓人,你這腦子進水了!”
這番話罵的宋文華有些悻悻,再也不敢多說,潘興在一旁問道:“老程,那你說要什么樣罪名,才能釘死江柏安,你也說了,這武漢城可不是咱們說了算,能管的到咱們的人多了,要是打蛇不死,讓他們到處攀咬,最后再惹出麻煩,可就不好了!”
程緒才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他沉聲說道:“現在想要把人置于死地,最好的借口通敵,現在只要跟日本人沾上關系,就必定是死罪無疑,給他們一個勾結日本人的罪名,絕對沒有半點僥幸!”
宋文華頓時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他馬上說道:“這個借口好,那個江文博就會日語,在學校里還教過幾天日語,后來和日本人打起來,這個課就停了!”
程緒才一拍桌子:“好,這個情況很重要,最起碼一個親日分子的帽子可以扣上了,等抓了進去,三木之下,什么口供沒有,再把江柏安牽出來,這件事情就算是成了!”
三個人相視一眼,便哈哈大笑,如同三只惡犬,眼中散發著貪婪的目光。
他們商量已定,就馬上商議了具體的細節,宋文華出首告發江文博通敵,程緒才動手抓人,查封江家的產業,最后所得的好處就歸程緒才所有,江家的貿易行和商鋪就由宋文華接手,當然要孝敬程緒才大筆的好處,那處大宅院就自然歸了潘興,去討好他的頂頭上司張師長。
事情商量已畢,他們就沒有半點耽擱,都想著早點要吞下江柏安這塊肥肉,于是馬上開始行動,程緒才迅速派人去江家,動手抓人。
此時的江柏安哪里知道,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來,全家人正在一起說說笑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等那些如狼似虎的警察們上了門,二話不說,就把江家的全家人抓了起來。
程緒才心毒手狠,計算周密,他下令把江家人全部抓捕,就是怕他們出去到處告狀,惹出麻煩來,這一次是要斬草除根,永絕后患。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