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恒又詳細詢問了寧家在重慶的狀況,正如衛良弼所說,寧家人此時在重慶過得確實不錯。
因為寧志恒提前布局,現在寧家在重慶擁有眾多的房產,還在碼頭附近開辦了貨棧貿易行,現在全家人的生活比之在杭城還要強上許多,其他三兄妹家,也是在寧良才的照顧下,過得很是不錯。
尤其是在中日全面戰爭爆發之后,杭城遭受的大劫難,讓這三家人都是后怕不已,要不是三房的堅持,只怕這一大家子人都要葬身在杭城了,自那以后,寧家的大小事情都是寧良才一言而決,就是一向固執的寧良生,也不再多說一句了。
寧志恒問道:“我的老師現在怎么樣?”
寧志鵬回答道:“賀教官兩個多月前才剛剛來到重慶,按照約定我們將三成的房產都交給了他,可是他堅持不要,只收了幾處住宅,分給了他的幾名同事,父親和我再三相勸,可是賀教官很固執,我們也沒有辦法!”
賀峰為人過于方正,又豪俠仗義,當初也是為了寧志恒的托付,還有自己的家人安危,這才幫助寧家在重慶安身,現在也不愿多占寧家的便宜,只收下了幾處住宅,還是為了安置身邊的好友。
隨著國民政府及所屬中央機關西遷重慶,華東地區工廠、學校、團體等紛紛遷到重慶,大量人員涌入,從而使得重慶這個山城的人口急劇增加,目前已多達百萬,重慶市區的房屋不僅價格高昂,一日一價,而且更多的時候是有價無市,一房難得,很多處在社會底層的普通市民,只得流離失所,投親靠友和逃到鄉村,或是搭建簡易的棚房度日。
中央軍官學校因為搬遷的時間較晚,到重慶之后,也面臨到了這樣的問題,很多教官都是拖家帶口一大家人,可是分配的宿舍狹小擁擠,根本無法安置,可是他們又是清水衙門的教官,平日里全靠薪水度日,沒有別的外來收入,自然也購置不起價格高昂的市區住宅。
寧志恒素來知道老師的脾氣,點了點頭說道:“老師向來是如此行事,重義輕財,要不是如此,也不交下那么多的袍澤好友,這樣,你們多準備幾套住宅,我明天送過去,老師的朋友多,我估計他還要送不少人。”
寧良才連連點頭說道:“當初按你說的,我們修建了很多高檔住宅,除了我們自己家人居住,現在手上還有不少,你全都拿去,最好多結交些高官,這樣我們寧家產業才安全,你不知道,我們搶先一步拿下了這些產業,之前有不少人盯上了我們寧家,還是你師兄出手,這才嚇退了他們,我這心里正擔心呢,這年頭沒有權勢,多少家財也守不住!”
寧良才到底是商海沉浮的老人,不做守財奴,舍得下大本錢結交人脈,做事情極有魄力,這從當初聽從寧志恒的一席話,就舍得把全副身家投到遙遠的重慶來這件事上,就可見一斑。
寧志恒一皺眉,竟然還真有人盯上他的產業,不過能被師兄衛良弼打發走的,應該不是什么大人物,倒也不足為慮。
“還是父親您看的清楚,現在重慶城里高官權貴云集,哪一個也不是好打發的,我雖說也不怕他們,可畢竟根基尚淺,以后這些住宅都要陸續送出去,送的越多,我們寧家以后的日子就越好過,大哥,你為我挑選一棟最好的住宅,我要送給我的上司,這個人愿意坐鎮,以后就沒有人敢打我們寧家的主意。”
寧志恒指的當然是黃賢正,武漢會戰正在緊要關頭,局座和黃賢正此時還在武漢城,不日即將撤離,來到重慶,到時候自己這份大禮就要派用場了。
寧志鵬趕緊答應,現在寧家是寧志恒做主,他素來知道這個二弟的秉性,向來是說一不二,自然不敢多說,自己聽命行事就好。
“對了,父親,大哥,我說明一下,我這次調任軍統局行動二處的處長,我的師兄衛良弼擔任副處長,是我的副手,但是因為我的工作性質保密,所以以后你們不能主動的去找我,如果有急事,可以先找我的師兄,他會為你們解決。”
寧志恒這樣做,是怕萬一自己身在上海,寧家人主動找上門去,找不到自己,再萬一碰見譚錦輝這個影子,只怕會出紕漏,所以他要把話說清楚,以免發生意外。
寧良才和寧志鵬聽完一愣,但很快就點頭答應,他們很清楚寧志恒的工作性質,都是一些隱秘的工作,有些特殊要求也不奇怪。
寧良才有些奇怪地問道:“你這是又升官了?志恒,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我們不會多問,不過我們總該知道你的在什么地方做事吧?你之前不是軍事情報調查處的少校組長嗎?現在怎么又跑到這個什么軍統局去了。”
寧志恒微微點頭,軍事情報調查處之前還算是個保密等級很高的情報單位,一般人是不知道這個單位的存在,可自從改組軍統局之后,就已經正式亮相在普通大眾面前,自己的職務也算不上秘密,告訴家人也算不上什么事情。
寧志恒解釋道:“其實都是一回事,就在上個月,軍事情報調查處提升為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也叫軍統局!我這一年多也立了些功勞,所以職務也提升了,不過這些事情不要外傳,自己知道就好。”
寧良才和寧志鵬對軍統局沒有什么了解,也不知道寧志恒的這個處長到底是多大的官,不過想來權力應該不小,也都是為寧志恒高興,寧志恒現在是寧家的主心骨,他的地位高一分,寧家在戰亂紛飛的世道里就多了一分依仗。
“對了,我今天怎么沒有看到志明,他現在在哪里?”
寧志恒突然想起來,家中的三弟一直沒有露面。
寧良才回答道:“他在學校讀書,晚上才回來,現在重慶搬來了很多全國知名的學校,機會難得,我將他送進了金陵大學。”
“金陵大學?”寧志恒心中一動,“金陵大學也搬到重慶了?這個學校可是名校,志明真是好運氣!”
竟然這么巧,剛剛來到重慶就知道了金陵大學的消息,寧志恒自從離開南京,就和農夫失去了聯系,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農夫,就必須要先找到他的上級方博逸,而方博逸是金陵大學的教授,看來自己很快就可以和組織接上關系了。
第二天,中央軍官學校教官賀峰的家里,幾位同事好友正在一起喝茶說話,今天大家正好休沐在家,就相約在賀峰的家中聚會聊天。
“老賀,這武漢前線的戰局不容樂觀,日本人占領武漢已成定局,至此華中地區將淪于敵手,想想就覺得痛心!這個仗是怎么打的?”
龐豐全也是賀峰的好友,與賀峰一批稱成為中央軍校的教官,也是保定系成員,他們這些人都是正值盛年的時候,被委員長抽調出軍隊調入軍校任職,仕途不順,在一起難免會評論時弊,發一些牢騷。
“就是,這要是讓我們來帶兵,就算是日本人裝備精良,兵鋒犀利,可七十萬打三十萬,怎么也不能打成這樣!”一旁的冉宏也是將茶杯在桌子上重重的一頓,郁悶地說道,“我的學生給我寫信,說是部隊之間毫無協作,任由日本人穿插突進,還沒有開始交火,身后就是敵人了,這場仗是怎么指揮的?”
看著手中報紙的沈浩成聽到冉宏抱怨,放下報紙,無奈地說道:“老冉,你這就是想當然了,我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各地各省的軍隊集中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出問題!中央軍和地方軍打了那么多年,我們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心中誰會沒有猜忌和疙瘩?現在能夠站在一起,對抗日本人就已經非常不錯了,你還指望他們能夠合作無間?統帥部也是頭痛著呢!”
沈浩成是重慶本地駐軍的上校旅長,也是幫助賀峰和寧家購置房產的主要力量,幾個朋友里,就他現在手握軍權,所以對前方的情況更了解一些。
賀峰看著幾位戰友爭論,揮手示意,開口說道:“大家在這里不過是紙上談兵,我們也都是久經沙場的,知道真的帶起兵來,問題就多了,任何一點因素都可能影響戰局的變化,不過總得來說還是實力說話,現在開戰不過一年多,日本人兵鋒正盛,我方難免有些應對不濟,不過我相信,再接著打下去,勝利還是可期的,沒有必要那么悲觀!”
“還是老賀說的有道理,日本國小人少,打消耗是拼不過我們的,關鍵是看我們能夠堅持多長時間,時間越長對我們越有利,最后就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了。”沈浩成贊成賀峰的觀點。
“可惜了,我們這些人是沒有機會再上戰場為國效力了,以后要在教書匠這個位置上終老了!”龐豐全輕嘆了一聲,他當年也是軍中驍將,現在想起昔日的風光,還是難以忘懷。
“倒是志成,你的年齡比我們小,現在又在軍中效力,以后還是有機會上陣殺敵,不像我們,無職無權,就守在這個小小的山城發發牢騷,現在我們也是泛泛空談,濟不上什么事,說實話,如今混成這樣,要不是老賀的學生孝敬了這幾處宅子,我們這幾家人還都擠在那間破屋子里,現在連棲身之地都沒有,哪里還有閑心在這里東聊西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