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沈樂接到了重慶總部的緊急電文通知,得知羅嘉納,也就是鄭嘉元在上海被捕,頓時被驚嚇得不輕,他急忙緊急發送電文至上海,命令情報線切斷與之關聯的所有聯系,可是到底來不來得及,只有天知道了!
關成益聞言,心情也是沉重,他輕聲問道:“知道什么原因嗎?”
沈樂搖頭說道:“具體被捕的原因不祥,不過他是胡云鶴的單線聯系人,這次被捕肯定是和胡云鶴有關系,我只能通知到信鴿,無論是何種情況,胡云鶴是難以保全了,只是胡云鶴也就罷了,可這一次竟然把嘉元也給搭了進去…”
說到這里,沈樂不禁連連搖頭,懊悔不已,當時去上海布置情報網絡的時候,當他得知以前的部下胡云鶴,搖身一變,竟然已經成為偽政府特工總部的高級干部,他手里又急缺這樣有價值的情報來源,于是他思慮再三,最后還是決定接觸一下,結果只略施手段,胡云鶴馬上俯首就范,以他的身份,自然得到了沈樂的看重,不惜安排自己的親信鄭嘉元作為他的上線,結果這才幾個月,就出了問題。
沈樂在中統多年,身居高位,手下原本收攏積攢了不少人才,可是幾經波折,損失慘重,如今手里的老部下已經不多了,折一個少一個,實在是損失不起,鄭嘉元的被捕,這讓沈樂倍覺傷感。
關成益看著沈樂低聲問道:“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牽連到蝙蝠?他可是我們手里最重要的情報員了。”
關成益是沈樂的助手,也是蘇滬區的情報組長,蝙蝠的存在,沈樂自然也沒有瞞他。
“蝙蝠是另一條情報線,應該不會有事,只是嘉元還是知道一些蝙蝠的情況的,當初我原本打算安排嘉元給蝙蝠做單線聯系人,所以說過一些關于蝙蝠的情況,不過這些情況日本人和特工總部也早就掌握了,之前沒有出問題,現在也問題不大。”
沈樂知道,之前陸元南給蝙蝠相繼安排了兩支情報小組進行配合工作,可都分別被日本憲兵和七十六號破獲抓捕,所以關于蝙蝠的情況,日本人和七十六號一定也掌握了不少,根據這些情況,最起碼對于蝙蝠的身份是有一個大致的了解,鄭嘉元知道的也不會比這多,所以對蝙蝠的威脅并不大。
關成益皺眉說道:“區長,現在上海的局勢越來越不好,這個時候不宜再讓蝙蝠冒險行事了,是不是讓蝙蝠進入蟄伏,暫停情報活動,先避避風頭再說。”
沈樂聞聽,沉默了半晌,最后還是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日本人和偽政府動作這么大,馬上就要在南京建都,改組成立所謂的新國民政府,總部不斷催促我們加大情報收集的力度,蝙蝠這段時間接連發出了重要情報,尤其是關于剛剛結束的三方會談的一些秘密情報,為此總部對他寄予厚望,這個時候,怎么可能同意讓蝙蝠蟄伏。”
“可是過度使用,會對蝙蝠的安全造成重大威脅,區長,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我們現在的處境艱難,不能硬來,蝙蝠不能就這樣白白的折損,再說,現在我們手里根本沒有有價值的情報員,沒有了蝙蝠,您以后在中統的地位更難以維持,孰輕孰重,您還是要考慮清楚!”
關成益的一番話,讓沈樂心頭一震,他如今被排擠出了中統權力的中心,以往的威勢不在,手中僅有的這點力量,確實是再也經不起風波了,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說的有道理,我會通知蝙蝠暫時進入蟄伏狀態,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說到這里,他身形一正,擺手說道:“這次是來通知你一聲,我之前的落腳點不能用了,行動組那邊又出了問題,我必須要再換一個落腳點了。”
關成益眼神一緊,他急聲問道:“老嚴那邊怎么又出了問題?這個月已經是第二次了!”
沈樂也是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聞浩的耳目太靈通,我們在南京只要動作大一點,就會被他找上門來,只一個月我們就損失了四個人,以后的日子不好過啊!”
“要怪,就怪您當初把聞浩調教的太好了,現在這徒弟打師父,中統的那一套他都清楚!”
關成益忍不住埋怨了一句,讓沈樂一時無言,聞浩是沈樂的老部下,沈樂對他不比旁人,自他一入行,就把他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一路提拔,成為沈樂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可以說亦兄亦父,關系極為親厚。
以至于聞浩投降日本人后,沈樂也遭受到了牽連,成為了宿敵攻擊沈樂的重要借口,最后沈樂不得不離開重要崗位,去辦公室任了一個閑職,如今關成益舊事重提,讓沈樂心中一黯,一時有些無語。
關成益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看著沈樂神情暗淡,趕緊轉了話題,說道:“區長,現在南京的情報部門越來越多,日本華中派遣軍的軍部情報處,憲兵司令部,特高課,二十一號,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在南京城里,我們的活動余地越來越小,是不是去郊區躲一躲?”
關成益是沈樂一系的老人,跟著沈樂吃了不少的苦頭,如今早就被磨平了鋒芒,要不是沈樂相召,他是絕不會冒著生命危險,跟著他潛入敵后,現在只想著安安全全熬過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沒有了半點的爭勝之心。
沈樂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中統情報部門屢遭打擊,自己的蘇滬區里,上上下下畏敵思想嚴重,就是這些老部下也是如此。
只是他也不能多說什么,半年前他被再次委任為蘇滬區區長,手中沒有得力的人員,這些老部下們盡管知道前途危險,可在他一紙相召下,還是紛紛趕來投效,和他一起進入敵后潛伏,這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他不能再多要求些什么。
沈樂微微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再考慮考慮,對了,你明天去東街,把我們之前看好的那一處房子盤下來,權當是我的一個備用落腳點,我明天晚上就把電臺先搬過去。”
關成益點頭說道:“好,我明天一早就去,現在的房子也不貴,不會有什么問題。”
現在在南京人口比之戰前幾乎少了一半,房產自然也就便宜,隨便找一處安全屋,還是沒有什么難度的。
沈樂和關成益商量完畢,便站起身來,在關成益的相送下,從后門悄然離開。
一直留守在后門附近放風的兩名警衛人員看到他出現,趕緊遠遠地跟在其后,三個人一路快行,走過了兩個街區,來到一處偏僻的院落門口,他回首向四下看了看,這才微微點頭,兩名警衛人員會意,這才轉身離開。
這處院落不大,位置隱蔽,不適合多人藏身,所以只有沈樂在這里臨時落腳,警衛人員們只在他出行的時候隨行,平時也藏身附近,并不貼身保衛。
沈樂做事謹慎,每一次的落腳點都不會停留很長的時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換,這個習慣讓他幾次躲過了二十一號的追查,總算是有驚無險。
他掏出鑰匙打開院門,仔細查看了自己布置的標記,微微點了點頭,這才來到幾步上前,推開房門,反手關緊。
此時天色已晚,四下黑暗一片,他在門框旁邊拉了燈繩,房間正中懸吊的電燈亮起,發黃的燈泡將屋子里鬧得明亮了起來。
他忙碌了一天,實在有些疲乏,腳步沉重的來到靠著墻壁的桌案前,拿起暖瓶,準備給自己倒杯水,可是眼光一凝,就察覺出不對。
他是中統的老牌特工,多年來自有一套獨有的經驗,他對自己住所的每一件物品的擺放都有特定的方式,比如說暖瓶手把的方向,還有茶杯手把的方向都會刻意的沖著門口,桌椅之間的距離始終都是一個腳掌的距離等等,總之有一處不對,就說明有潛入者進入過房間。
沈樂心頭一震,身形立時一頓,轉身一個箭步靠向墻壁,背靠著墻壁,是防止有人突然前后夾擊,并伸手向一旁桌案下面摸去。
他雖然是情報特工,可是長時間身居高位,出行身邊一直有人保護,而且在特定的情況下,沒有槍支反而比佩戴槍支更安全,所以他身上沒有帶武器的習慣,反而是在家中,在隱蔽之處都常藏有槍支,以備緊急之需。
可是當他的手摸向桌案之下,卻是摸了個空,自己隱藏在這里的短槍竟然不見了。
沈樂的額頭頓時滲出一層冷汗,心中暗叫不好,竟然有人潛進了自己的住所,還取走了他隱藏在暗處的武器,能夠毫無聲息地摸到他眼皮子底下,此人必定是個高手。
就在他準備再次移動的時候,突然從房間角落里傳來一個聲音:“主任,您還是老當益壯,機警不減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