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化身黑面神,看著半步高手一步搶先下了舷梯,只好寸步不離跟在方先生身后,那張臉一板,還真有點不怒自威的意思。
可半步手里那黑包包是不是交給我?
方先生沒回頭,提醒說:“注意軍容。”
那得注意,不能在洋人地盤兒丟咱子弟兵的面兒。
走下舷梯,國王先生連忙伸手,方先生笑容可掬,聽著專業翻譯翻譯過來的問好,笑吟吟地致意:“國王先生別來無恙?”
有恙也不好說啊。
然后,互相介紹隨行人員。
關蔭寸步不離跟著,介紹完,方先生特意給人家國王先生介紹他:“這是我們比較有影響力的一位青年藝術家,同時也是此次出行,國家派給我個人的隨行工作人員。”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沒說名字。
國王尬笑:“知道,知道,聽說過。”
商團代表過來握手,有點激動,嘴皮子一哆嗦,就一句話:“方先生,可把您盼來了。”
方先生挺驚訝的,怎么回事,怎么還委屈成這樣兒了?
王部長過來,附耳嘀咕幾句,方先生明白了,對國人旅行人員的歧視欺辱,那就是在給他此次訪問抹上陰云啊。
帝國主義手段,也就那么幾招,在這種時候搞點事情,早是預料之中的。
“請外務方面重點關注一下。”方先生批示,然后看了看關蔭。
關蔭明白,讓他先別鬧事兒。
行,先看看,態度好,那有商量,態度不好,咱也有咱的高招兒。
瞥了國王一眼,老小子跟一群企業家握手很用力,很熱情。
哦,為了人民幣啊。
半步拉了下關蔭,看看引導車,示意:“你貼身保護我貼身保護?”
這位是專業保鏢,關蔭不能搶人家位置。
“你來,我去引導車。”關蔭指了指引導車,指了指自己,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半步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這位不專業,還是他去引導車。
“你貼身保護,你爆發力強。”半步叮囑,并把手里的黑色公文包遞過來。
有人說那是黑匣子,反正關蔭沒看出來,但的確很沉。
“我能帶著?”關蔭很納悶兒。
半步道:“不能離開方先生的視線,等下檢閱儀仗隊,你跟方先生,我在遠處看著。”
關蔭一皺眉:“這樣也不行啊,我要沒跟著,是不是只能你一個?回去之后,你們得集合一下,想辦法也要盡快提升一到三個大宗師,作為跟隨三巨頭出國訪問的專業保鏢。”
半步眼睛一亮,那可是看家本領,你愿意教?
關蔭沒啥不愿意的,好東西要普及了才最有用,藏著掖著干啥?
“回頭我整理一份打熬筋骨的方法,大部分是我的個人心得體會,你們看看,能用就用。”關蔭提著黑色公文包,拍了下半步的胳膊。
半步差點美出鼻涕泡,就算不能突破,那也能提高啊。
好人,這是個好人!
想想去北海那邊的基地求教大宗師,人家語焉不詳地支吾,半步心里就惱火,對比啊,這一對比,胸懷就出來了。
到了半步水平,大宗師傳的“祖傳秘籍”就沒多大用了,最重要的還是個人的心得,那才是真正的看家本領。
關蔭愿意分享自己的心得體會,那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檢閱開始,方先生在國王先生的陪同下,在地毯一邊等了下,見半步宗師在舷梯那邊居高監控,關蔭提著黑色公文包跟在身后,微微一笑,這小子是個人精,不過,看來這次要拿出真功夫了,好事兒。
對大宗師,誰也沒法強求人家拿出看家本領,人家愿意分享,那才分享,要不然,就跟關蔭武俠小說里說的那樣,人家改動一下最核心的秘密,那是要廢掉一批半步宗師的。
“考察通過。”方先生心里輕松。
檢閱正式開始。
面對著鏡頭,關蔭目不斜視,余光在檢閱隊伍里掃了一圈,腳下步伐穩定,牢牢跟著方先生,只落后一個半身位。
這樣的距離,應該說,除非儀仗隊全體造反,都扛著自步,要不然,沒人能在大宗師的保護下傷害到方先生。
檢閱完,關蔭先過去,拉開車右側后座門,自己站在一邊等著。
沒經過嚴格培訓,還沒看過新聞么。
這活兒咱會。
國王先生很熱情,親自坐在后排左側陪同,車隊啟動,緩緩離開機場,直奔下榻的酒店而去,路上有兩排揮舞著兩國國旗的民眾夾道歡迎。
方先生隔著車窗招手,因為沒有翻譯,也沒法跟國王先生聊天,幸虧路程不遠,不然就尷尬了——估計方先生得讓關蔭來一段單口相聲。
車到酒店,又有一批等待迎接的,握手,寒暄,合影,然后方先生有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晚上還有一場重要的會談,會談之前,兩國先共同出席一場國事新聞發布會,方先生還要出席。
酒店安排的房間有套間,外務方面的同志已經重點檢查過了,方先生休息的時候,倆高手保鏢在套間外頭警戒。
擦把臉,喝口白開水,方先生抽空問關蔭:“琢磨清楚了嗎?”
關蔭既點頭又搖頭,知道方先生問的是兩件事,一是涉外工作,也就是國人過來旅游被歧視被欺負,二是對內工作,重點是那幫企業家。
關蔭介紹自己的想法:“外事無小事,表態要謹慎,事實是基礎,相信涉事國。”
這相信一個詞用的很好,驢子是不會主動拉磨的,要讓驢子拉磨,必須甩響鞭子,這事兒王部長門清。
腹黑兔子又不是好欺負的。
方先生點頭:“這就對了,涉外工作,尤其要態度慎重,不能弱,也不能恃強凌弱,今天表現很好,可以考慮以后我們出訪多帶你出來。”
這事兒你們說了算。
關蔭又說:“在規矩內活動的企業家,是民族企業家,斷臂求生了的資本家,那也是團結的力量。這次,我們又要化外力為助力了吧?”
方先生笑道:“我們有國家隊打底,外來資本還是可用的,金融方面持續開放,對我們有好處,全球金融危機又要爆發了,合眾國勢大,全球各國只能抱團取暖,準入名單沒法拒絕合眾國,那就索性不拒絕,拉上大家,一起在金融市場賺錢嘛。”
這是又一起老大割羊毛,老二要躲在后頭喝湯的行為。
“合眾國的資本需要一個逃離本國的去向,我們接收,這對我們有利有弊。”關蔭擔憂道,“但用得好就是美援,沒用好就是援美,我相信國內資本家的腦子,但絕不相信他們的屁股。”
方先生點頭認可:“有這個認識就好,但是事在人為嘛。這次股市上有一翻大動作,怎么樣,投資一點?”
關蔭立即搖頭,道:“我家世代為農,我以此為傲,也甘愿靠國家吃飯。手頭那點資本,進了資本圈,那就身不由己了,一旦成了為資本服務的人,我就不可能管得住自己,守得住本心,小景把金融公司已經完全賣給國內金融巨頭了,我們全面退出這些市場,不動心,不重返,這樣才不會被資本控制,變成資本的奴隸。”
方先生道:“很有可能讓你們的身價十年內幾十倍幾百倍地翻番,你就一點不動心?”
關蔭反問:“缺我吃還是缺我穿了,我非要進那個大染缸?沒那想法,錢,我們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掙,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也掙不過我們,這就很知足了。”
方先生不由質疑:“你就不想多賺點錢,多投入到基金會?”
關蔭又不傻,做慈善,那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做,而且,他沒把“小書包”看成慈善,他覺著,那是他的本分,有錢了,多幫一下需要錢的人,那叫慈善?
古代士紳還想著回饋鄉鄰,造福桑梓,咱比士紳總不能不如吧?
關蔭心如堅石,道:“有些事,再好也不做,有些錢,再多也不要,這是原則。比起割草一樣,一茬又一茬走上丹陛,又走上菜市口的大戶人家,我覺著當一個小老百姓挺好的。”
方先生贊嘆:“有這個覺悟,你這個督導員就一定能當好。好,休息去吧,一會還要出席會議,少不了還要跟文化界打交道,這樣,我交給你一個任務,這次出國,說是訪問三個國家,實際上要去五個國家,你想想辦法,跟各國民間文化學者多交朋友,爭取把我們的文化政策給人家講透徹,講清楚,講的明明白白。”
關蔭不由側目而視,你這叫宣傳?
拉倒吧。
“行,我想想辦法,能多請一位專家學者回去,那就是我們的財富,這北歐的科研環境好,科學家可不少。”關蔭一口說破,然后表態,“文史類的就算了,搞不好是開門揖盜,理科類的得多交朋友,爭取我們再多幾位十幾位懷揣諾貝爾獎得主的洋國人。”
方先生嚴肅批評:“看透不說透,才能交朋友!”
對對對,你腹黑,你說了算。
關蔭心里想,我就是個有啥都表現在臉上的人啊,你讓我腹黑,我也沒那本事不是?
這話也就敢在肚子里打轉,敢說出來,非被自己粉絲吐一臉口水。
不要臉到這地步,也算是天上少有,地上難尋的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