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關蔭蹚著水往最近的小坡上走去,那邊有七八個孩子眼看著要被洪水淹到腳面了。
“別怕,咱們很快就能回家了。”關蔭抱過來兩個最小的孩子,他們上一年級,在劇組來玩的時候,看到關蔭就笑,也不躲著,也不跑近了,很踏實的兩個小孩。
孩子笑呵呵說:“不怕的。”
然后,又打了幾個噴嚏。
關蔭心里著急,懷里抱著兩個,背上背著兩個撒腿就跑。
老班長提著雨衣過來了。
孩子們很善良,主動要求幫忙。
老班長吩咐:“大叔去背別的同學,咱們在這撐著雨衣等一會,等下咱們馬上就過河。”
孩子們點頭,不給大叔們添亂。
關蔭已經連抱帶背把十來個孩子轉移到泄洪槽邊上了。
“不能往邊上走,等下咱們就過去。”關蔭說著,把自己的雨衣脫下來,幾個雨衣不夠遮蔽所有孩子。
多好的孩子,讀書用功的很,你看那一個個小模樣兒,自己都淋濕了,懷里抱著的書包還有干的地方。
愛讀書的孩子真好!
近處的都轉移過來了,關蔭又往遠處跑,迎面碰到老班長,老班長背著一位老太太,老太太都不知道該說啥了。
人老了體質太單薄啊。
關蔭很擔憂。
老太太可能不懂啥叫舍己為人,但老太太剛才護著兩個小孩子,小孩子至少上半身是沒被暴雨淋到的。
有個孩子不是老太太的孫子。
“劇組有醫療小組,馬上過來。”關蔭顧不得太多了,讓老班長先過去跟兄弟們說一聲,得回去接人過來。
老班長轉身喊了一嗓子,對面立馬有好幾個記者開車往回跑。
咱這個民族,可能很多時候真的會遇到見死不救的情況,但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就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與其說人心冷漠,不如說人之常情都不想搭上自己,這沒更好的辦法,只有有人先站出來,帶動更多的人站出來才行。
狂奔幾個來回,把人都帶到了泄水槽邊上。
問題很大,泄水槽那么寬沒幾個人能跳過去。
要是背著人,退伍老兵也不敢玩命往過跳。
“只能挨個抱過去了。”關蔭一想,“太耽誤時間,你們拉起兩道繩子。”
干什么?
兩道繩子拉好,關蔭試了一下牢固程度,點點頭:“大家都是兵,我就不說動員的話了,聽我口令,全體臥倒!”
咔咔咔幾下,兩道繩子上趴下一排兵。
關蔭第一個臥倒,老班長緊跟著臥倒。
老太太被嚇壞了,顫顫巍巍地往后退,一個勁說:“這咋能行,這咋能行啊。”
這咋就不行?
“過!”老兵擦一把臉上的水,在對岸擺手,“快過。”
孩子們沒一個往前走的。
這些可都是老兵大叔啊,咋能踩著他們的身體過河呢?
“啥叫子弟兵?老百姓需要,別說當橋,就是當堡壘都沒啥問題。”關蔭揮手,“快過,雨再大點咱們一個都過不去。”
老兵老衛跳過對岸,抱著兩個孩子往人橋上送。
孩子們都哭了。
沒人踩著老兵大叔過河,孩子們很小心地趴下,盡量不踩到人,一邊哭一邊往過爬。
“過!”老衛揮手。
孩子們都過去了,幾個去接孩子們的老人死活不愿意過。
“鄉親們,咱吃過鄉親們的糧,喝過鄉親們的水,現在不就是搭個橋嘛,沒啥了不起的,過,啥叫子弟兵?咱不能學王師那慫樣,咱的傳統就是這個。”老衛大聲喊,“快,水位升高了。”
對峙了足足有一分鐘,老太太才顫顫巍巍的,跪著一樣從人橋上通過。
老兵們沒有帶著MP5,沒有開著裝甲車,更沒有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臉,老百姓不怕這些可愛的人,打心眼里敬這樣的人,人家舍不得從這些人身上踩過去。
魔都某酒店經理“傻當兵的”那種話,善良的老百姓想都不會想。
泄水槽上通過了,還有那座更長的鐵鏈橋。
怎么辦?
“跟我上!”臧金升喊了一聲,“我在組織,跟我上!”
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橋上爬滿了人。
老村長狠狠一跺腳:“我也是,我還是村長!”
年紀那么大了,誰忍心讓老村長親自上陣啊。
“我們年輕,我們來。”唐夕扔掉外套,扔掉雨衣,過去往缺口處一趴,綜藝節目里咱趴著讓女嘉賓過,現在趴下讓孩子們從身上過去,這有什么了不起的?
孩子們一邊哭一邊快速從人橋上爬過。
過去的孩子,回頭看著趴在橋上的人,抿著小嘴兒,目光中多了一種應該叫理想的神往。
咱長大了也要當這樣的人!
記者們有沒搶到位置的,抄起照相機一頓拍。
這叫啥?
這就叫正能量!
不值得報導?
去他娘的,咱就要報導這樣的人。
“退伍的老兵,到底還是兵!”記者們心里想。
再看看一群趴著紋絲不動的明星,這樣的明星才應該稱之為明星。
“社會上應該多這樣的人,咱們就是干這個的,就應該讓更多的人知道有這么一群人帶頭趴下了,老百姓安全過河了。”記者們心里想,嘴巴緊緊抿著,他們也找到了理想。
我無能批判黑暗,我還不能歌頌光明嗎?
一個孩子安全渡過了水流湍急的小河,十個孩子渡過了水流湍急的小河。
“全部過河!”關蔭一躍而起,“起來起來,還趴著等什么呢?又不是自家熱炕頭!”
然后,關蔭叮囑記者:“這事兒別報導啊,免得讓人又說咱們作秀。”
“誰愿意說誰說去,文化界要多幾個你們這樣的,咱們還怕他洋鬼子?”記者們表示,“這件事你就別管了,這是正能量,報導這些那是我們的權利,你不要搗亂。”
這家伙就怕做好事兒被關注,可是不關注好事兒能行嗎?
報導娛樂圈又誰劈腿了,誰又把小鮮肉小花旦給睡了?
“沒意思,純粹沒意思。”這幫人真有點兒被感動到了。
褲腿被拉了一下,關蔭連忙一看,在雨衣的保護下終于不縮著肩膀像一只只小鵪鶉,有個小孩子拉著他,抿著小嘴,有話要說。
“叔,長大了我要當兵。”孩子說,特別認真,“人家要幫忙,我也敢趴下。”
摸摸小家伙的腦瓜,關蔭笑道:“不一定非要當兵,好好學習,學一身本領,其實在啥崗位上都能幫別人。”
“不,就要當兵。”孩子很執著,“要當一輩子兵!”
“哈哈,那可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現在趕緊上車,吃藥。”關蔭照著小屁股拍兩巴掌,“瞧瞧你們那樣,吃個藥愁眉苦臉的,趕緊的,吃了藥回家,炕上一躺捂著被子睡一覺,要周末到劇組來玩,一個個鼻涕兩丈那得多影響小帥哥小美女的形象啊!”
孩子們咧著嘴笑,忽然,有個上五年級的男孩,在上車的瞬間停下了,想了一下,回過頭,小男子漢向站在車下笑呵呵看著他們的大人們,深深地鞠躬。
哎喲,這家伙可把大家搞手忙腳亂。
“嘿嘿,”唐夕撓頭,“咋感覺就那么舒坦呢?”
那你等著,回去躺床上發燒你再說舒坦那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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