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車到劇組關蔭一看還是老地方，拍攝《案發現場》的那棟大樓。
劇組導演是央視的一個老導演，劇組大部分都是老戲骨。
關蔭下車跟人家挨個握手，找了一下發現小山頭的很多人都在。
“人家不計報酬不論生死，我們不過用心拍攝幾分鐘劇情當然要義務奉獻的。”唐夕代表小山頭表了個態。
關蔭就讓大家該干啥繼續，自己跟著導演并肩走進大樓。
一進門還真震撼了，我家幾個妖精啥時候來的？
小梁小姐姐剛換下服裝，她扮演一位護士長的女兒還有十多分鐘鏡頭。
仨天后的戲份就很少，基本上都是客串演員。
二小姐帶著小可愛在一旁看著，原本劇組想請小可愛扮演個角色。
不去。
“我小棉襖還沒想將來干啥盡量少出鏡。”二小姐拒絕了劇組邀請電話。
景姐姐笑著要看娃兒爸的表現。
那就到準備好的樓層拍攝吧。
關蔭的角色設置是一個書香門第的男人，女朋友要去前線戰斗。
這是文藝青年和文藝青年的對話。
很巧，扮演女護士的是熟人江虹。
她在這部劇里爭取了女主角。
關蔭待見這部電視劇的原因就是感情線很少但分量十足。
他今天要和江虹一口氣拍完告別和重逢的三場戲。
首先，女主角半夜回來說要去前線戰場。男朋友送女主角踏上征程。
其次，女主角休息的幾分鐘里和男朋友視頻。
最后，女主角歸來看到玫瑰與求婚現場。
這已經是這部劇愛情線里最重要的一條。
但這些鏡頭加起來也不過十來分鐘而已啊。
“但凡現代劇必然愛恨情仇的作品出來挨打！”江虹心里這么嘲笑過幾百遍了。
不過，今天可是跟帶頭大哥搭戲！
她雖然準備充足也有狀態但也心里緊張。
“準備！”導演知道關老師時間很緊就指揮攝制組馬上拍。
整個劇組的演員都跑了過來。
老戲骨是很多今天才見關蔭都想就近看一下這家伙的能力。
年輕演員基本上都是過來學習的。
當然你不能少了挑剔地試圖找茬的人。
“這里的臺詞改了，你看一下。”關蔭把修改過的劇本遞過去說。
江虹心里一緊連忙細看。
這下她就完全放心了。
“兩個書香門第的文藝青年，告別就用這樣的話最好。”江虹由衷贊嘆道。
大樓里有幾間房是改裝成民居的。
咚——
女主角敲門，特寫顯得她既矛盾又不安。
前面的劇情是她第一時間申請上戰場被批準，她擔心男朋友不理解會鬧脾氣。
那可是個文藝十足的小青年啊！
關蔭過去開門，臉色很平靜。
他看到女朋友雖然穿著棉襖但戴著口罩和護士帽就什么都明白了。
特寫跟上了。
關蔭上下打量了女主角一眼，什么也沒說側身讓開通道。
但他關門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一下，緊接著很重但小心地關上了門。
回頭看一眼慢吞吞走到沙發旁邊準備坐下的女朋友，他微微嘆了口氣笑了一下搖了頭。
“一遍過？”不少老戲骨還真有點慚愧了。
這可真是準備一遍過的鏡頭！
關蔭過去拉過來一張凳子坐下，想了一下拿起一個梨子慢慢削皮。
“我……”江虹的表現也很好，她稍前傾一點，擔憂地在關蔭剛弄亂的頭發上整理了一下，坐回去之后才欲言又止。
梨子削好后遞過去，江虹拿過來先小咬一點。
兩人的目光接觸到一起。
江虹忽然大口吃梨幾下就吃完了。
她手里攥著梨子捏的出水。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快速說：“我要遠行。”
關蔭輕吐出一口氣，起身走到電視柜下取出一摞口罩。
“拿著。”他抿了一下嘴倒退兩步，仔細打量著女主角，半晌才說，“剛下樓搶的。”
這是劇本里原本還沒設計的。
江虹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
她說：“我和同事們搶了第一批出發的名額，漢北。”
關蔭點了下頭，他起身過去打開了門。
走吧。
江虹默默跟著走出樓道。
一遍過！
樓下后面的廣場上是大部隊集合出發的地方。
前面的誓師大會和領導送行都拍過了。
這里只有上車出發的鏡頭。
關蔭跟一群人站在車邊，看著一群人揮手走上客車。
江虹在車里坐下，她忽然拉開了窗子。
“我……”她按照劇本想說等她回來就結婚。
關蔭擺了下手微微側過臉龐。
鏡頭追到他的臉上，眼眶是紅的有點淚光。
這個角色的設置就是文藝青年并在學校擔任教學崗位，性格比較沉默寡言有些不講情趣。
鏡頭特寫了幾秒之后，關蔭從人群中走出去到了車窗下面。
他揚起臉問道：“可知此去何為？”
江虹想了一下也用很文藝的方式回答：“戰疫情救人民。”
關蔭笑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掉在衣領。
他問：“此去若不能回？”
江虹呆了一下，她在設身處地地想象一個出征的戰士會怎么想。
于是她自然地堅決地回答：“若不能回，那就不回。”
這番對話引起車里另外幾位主演的共鳴。
一位老戲骨伸手把車窗給關上了，笑罵道：“文藝小青年就是矯情——姐幫你看著她，我能回，我們就都能回！”
她是扮演一位擔任隊長的護士長。
這話她說來分外有種力量。
車開始啟動并緩緩向門外駛去。
關蔭忽然緊跟了幾步沖趴在車窗上哭著揮手的江虹說：“平安回來，以后的洗衣做飯我包了——一輩子！”
又是一遍過！
“早就習慣了，搭檔不出狀態他能一路拍完一部戲。”向美媛跟幾個老戲骨介紹說。
這時，導演出于尊重詢問關蔭接下來怎么拍。
“這個鏡頭很有力量，就用這個劇本。”關蔭很喜歡這部劇里的朦朧鏡頭。
導演很高興，編劇們也很高興。
導演看出了一點名堂。
關老師閱讀劇本的能力的確很強！
接下來的鏡頭就是對他剛才自己加的那句話的最好注解！
同時也是含蓄表達男朋友對女朋友的愛戀。
江虹回到搭建休息室的房間，拿著自己的手機還有點手抖。
這次可是真加關老師微訊啦哦！
“這個狀態很好！”導演要的就是演員十個半月和家人通話的激動。
可就在這時關老師提意見呢。
“換個房間，門上號碼是十幾樓，內景拍攝還好，現在要拍外景露餡，十幾樓哪來郁郁蔥蔥的大樹且是樹中間的部分啊？”關蔭找來劇務提了意見。
劇務差點抽了自己一巴掌。
久聞關老師拍戲嚴格今天領教了有多謹慎。
這細節他們甚至都沒想到。
還好！
樓上還有一個一樣的房間。
導演擦把汗啥都沒敢說。
時間緊任務重很多細節劇組敢忽略了。
現在可好遇到這位誰敢說啥？
不過沒找茬批評算好的了。
那可是剛出紫禁城而且還帶著殺氣的人物，總監都賠著小心跟著轉悠。
這個鏡頭又是一遍過。
鏡頭先拍江虹借休息的幾分鐘時間給男朋友打電話，再一轉就到位于帝都的家里。
一雙戴著手套正在揮汗如雨洗衣服的手，從茶幾上拿起電話。
這是細節，導演還沒注意到老戲骨們一起喝彩。
“手機從沒離開半步就等電話說明這個內斂含蓄的人物充沛的感情期盼。”老戲骨李金雄建議鏡頭對一下剛打開的電視。
電視里正在播放錄制的新聞播放。
這又是一個細節，足以表達一個內斂含蓄的文藝青年對女朋友的牽掛和對國家局勢的擔憂。
視頻通了。
江虹按照劇本要求笑呵呵疲憊地問：“干嘛呢呀？”
剛才化妝的時候她可難受了，臉上要用塑膠打扮成口罩的勒痕眼睛還要有眼圈眼袋眼淚。
打個呵欠眼淚就往外冒。
關蔭只讓鏡頭給了自己一個特寫，然后就把手機拿到鏡頭前。
窗臺上掛滿了剛洗好的衣服，有些已經干了有些還正滴水呢。
“知道啦！”江虹千嬌百媚地道，“你學會自己洗衣服啦，我也一定平安回來——好啦不說啦我們要忙咯！”
那雙手又開始在盆子里攪弄。
但鏡頭捕捉到茶幾上多了一個手寫的臺歷。
這是對當時局面的側面描寫，也是對個人感情的集中表現。
最后的鏡頭還是一遍過。
江虹捧著鮮花提著手提箱，嘴里叼著可以結束隔離的證明打開門躡手躡腳地進去。
此時，正是朝霞滿天的時候。
刷的一聲證明掉在地上。
她看到晨光里沙發上有一束鮮花，前面放著一套傳統婚禮服。
客廳里男朋友蹲在地上埋頭洗衣服呢。
“好了？”男朋友驚愕地回頭看了一眼，艱難地扶著茶幾站了起來。
江虹眨眨眼沒掉眼淚，角色明白這是雙方履行了承諾的表現。
她點了下頭吸溜著鼻子說：“我們國內的已經完了。”
這時，導演才無語地看到惹事精打開電視正在放國外一片蔓延的新聞。
這貨該不會要加點劇情吧？
果然！
那貨回頭看了一眼電視，很嘲笑地瞥了下嘴說了句“他們已經完了”。
這幾秒鐘的劇情哪個敢剪掉？
打不死你！
“換衣服吧，國家讓我們還要謹慎，你休息，我洗衣服。”關蔭依舊表現出角色含蓄內斂的情感。
他一瞬不眨看著對方，卻沒有做什么擁抱的動作。
但他手上還滴水的手套卻在猛烈顫抖。
累的？
激動的？
言盡意無窮！
江虹很大膽很熱烈地轉了個圈兒，盯著婚禮服小嘴卻戲謔問，很大膽的個人設計的臺詞：“在這兒現在就脫嗎？”
一幫年輕演員起哄：“脫！”
滾蛋！
“趕快睡一覺，嗯，”關蔭指了下江虹的臉說，“顴骨會硌著我的。”
“就不信你不愛！”江虹當即扔下獻花沖過去，一個魚躍就往沙發上倒。
鏡頭一黑，畫外音里有江虹千嬌百媚的聲音。
女主角嬌嗔：“大白天的拉著窗簾捂得那么嚴實你當我傻？”
很顯然，這句話過后就是“你敢拍出來嗎”的觀眾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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