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貢嘎帶著幾個要好的小朋友們,一起燒水讓小伙伴們洗澡,金卓帶著小丫頭們忙碌,雖然都不是很習慣,但都很聽話,就是抬水看著都很吃力。
沒營養。
孩子們面黃肌瘦的厲害。
關蔭抱著央澤,打開袋子整理衣服。
他有點慚愧,有些衣服都沒放好。
央澤特別高興,鄭重地洗了手,才幫著挑揀衣服,一件小小的背心,她也要整理好,放在干凈的袋子上,眼睛里有喜悅的光芒。有新衣服穿啦!
“下次買的時候一定要放好,穿的東西不能這么隨便亂放。”關蔭蹲在地上一邊看著鍋里的水一邊整理衣服。
忽然,央澤拉了他一下。
央澤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他,抿著嘴,笑著搖著頭,不說話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已經很好啦!
關蔭吸溜了一下鼻子,想了一下,又問央澤喜歡什么樣的書包。
央澤看看自己的書包,害羞地低下頭去。
關蔭笑呵呵說道:“大叔小時候就是用這種書包,那時候,大叔也買不起漂亮的書包,連筆盒都沒有,每天帶著毛筆,都沒有塑料袋子,經常回家才發現書包都染黑了,有時候背饃饃整個外面都染黑了,那時候想回家都做不到。”
央澤很奇怪,大叔和我們一樣過得很難?
想了想,央澤把幾件大點的衣服拿出來,塞在關蔭手里,大眼睛里滿是鼓勵。
這孩子太懂事太善良,關蔭看著心里發酸。
這么點年紀,沒吃過太多苦怎么會那么理解別人啊。
不過這衣服得收下。
“好,這幾件歸我,來,咱們洗個澡,換上新衣服,然后準備開飯了。”關蔭抱著央澤送給金卓,自己準備出門做飯。
上百個孩子呢,這飯得做快點。
央澤拉著關蔭,說:“也要洗。”
關蔭點頭道:“等下肯要洗,但是現在不行,得先做飯,放心,一會兒肯定洗白白去。”
他和了點面,先放著晾著,用新買的鐵鍋,洗干凈先熬澆頭。
“得多放點肉。”關蔭想。
貢嘎過來看了一眼,案板上放著好多肉呢。
關蔭問:“貢嘎上次吃肉是什么時候呢?”
貢嘎半晌才低聲說:“我爸還在的時候。”
關蔭呆了下,蹲下把肉拿掉一大半。
孩子們很久沒吃肉了,今天葷的太多會拉肚子的。
“咱們慢慢吃,明天多一點,后天再多一點,爭取學校修好之前,咱們每天有一噸肉吃。”關蔭說。
一點土豆片,幾個西紅柿,兩斤多豬肉,做成葷澆頭,往大鍋里一倒,煮好的面條倒進去,再煮半分鐘,一鍋湯面就成了。這里的條件只能做這樣的飯。
關蔭喊了一聲,門打開,從屋里跑出上百個小孩子,臉上都不怎么白凈,穿著他帶來的舊衣服,喜笑顏開的,嘩啦啦一下跑到鍋邊都等著了。
關蔭奇怪道:“孩子們怎么不穿新衣服呢?”
金卓頭發濕漉漉的,簡單扎成兩個大辮子,一手一個扭捏著說過年的時候穿新的。
“也對,大叔也是過年的時候才穿新的。”關蔭計劃明天帶孩子們去縣城,買文具,買書包,還要買點衣服,然后找碗筷。
嗯,這個好解決。
“有碗嗎?”關蔭挨家挨戶敲門。
都沒人開門,門縫里迅速遞出一個搪瓷碗來。
這里的人習慣用搪瓷碗,耐摔嘛。
每個孩子手里都有一大碗湯面條,關蔭也抄起一個搪瓷大碗給自己滿滿來了一碗。
知州找了個碗,也給自己來了一大碗。
“把車上那些方便面,面包,都留下,明天一早,去知州衙門挨個問,每個辦公室出一箱泡面,有單獨辦公室的,按級別,最低的一箱,最高的不上限。”知州悶悶地說。
關蔭端著碗過去一看,方便面是拆開的,面包是十塊錢二十個的,這是知州下鄉的口糧。
這知州靠譜。
“有這份心就很好了。”關蔭道,“這幾天就別回州所,這有三個鎮子,十七個村莊,我們盡量都跑一趟。”
“十九個,還有兩個村子在山里。”知州一大口面條,想想又掐了半根大蔥,啃一口,蹲地上跟關老師匯報,“那兩個村是地圖剛收納進的,我們剛把山路通到上頭,原本打算合村并莊,可這樣一來,我們也沒能力給山里人提供一份工作,丟了地,離開山里那就沒飯吃了,那得再想辦法,事兒不能不辦,但不能辦得人家連吃飯都成問題,那叫害百姓。”
這人肚子里有點東西。
關蔭就告誡:“那要出點力氣,過幾天,你去帝都找工部吳部堂,我讓禮部尉侍郎帶你過去,有困難就說,有想法就報,你再去總院匯報一下,不要怕,沒人敢攔著你把實際情況反應到三巨頭面前的。”
知州激動了。
可是……
“早去早回,這的事情沒那么容易解決,十九個村子的問題好解決,但全州多少村子?這要你們下大力氣辦,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點,還有,晚上山路難走,你吃完飯早點回去,別的事不管,先把工程隊找來,我不管是誰的親戚,誰的白手套,我要的是保質保量修出一所中小學,錢很快就到。這件事辦好,你立刻動身,不要先去找節度使聆聽什么教誨,我跟他詳談。”關蔭吩咐道。
知州加快吃飯速度,吃三碗才打飽嗝。
這是個人才,吃飯騙不了人。
“動身吧。”關蔭催促著道。
孩子們吃完飯,關蔭也沒都留下。
“小金卓,你可別跑啊,有些事情我又不懂,你得教我的。”關蔭安排道,“其他人,排隊趕緊回家,明天早上我吹哨子,全部都要在這集合,一個都不準少!”
目送孩子們回家了,關蔭連忙讓安保隊員們把車開上來。
他們晚上還要在外頭過夜。
關蔭收拾好衛生,回頭一找看到金卓貢嘎在幫著他,小央澤不見了。
人呢?
貢嘎抿著嘴,臉蛋上兩個小酒窩兒,特別帥氣的。
他指著屋里,眼睛里閃著亮光。
小央澤困了?
關蔭連忙往里頭跑。
屋內一幕讓他差點兒淚崩了,小央澤踩著板凳,趴在剛燒水的簡單灶臺上,小手手拿著馬勺,一點一點正往鍋里倒水,倒一點,伸出手比水量,然后偏過頭看一下灶臺下的柴火,等水倒半鍋,跳下凳子來,小企鵝似的,笨拙地從灶臺后面拉著一個木桶,使勁往前拖。
她在燒水呢,她記著關大叔剛說過也要洗澡。
可她太小啦,還顧忌著新衣服不能被蹭到,大大的洗澡用的木桶,在她手里就跟巨無霸一樣了,好像一只小老鼠拖著木銑,笨拙又執著。
關蔭眨眨眼,過去把小央澤攔腰抱起來。
“呀?”小央澤回頭一看,蠟黃的小臉上有點羞愧,發黃的頭發還帶著洗發水的香氣,她終于敢放心地靠著關大叔的肩膀,貼一下他的臉了。
“給爸爸這么燒過水吧?”關蔭悄悄問。
央澤點點頭,飛快地看一眼關蔭。
關蔭道:“關大叔像不像央澤的爸爸?”
央澤想了下,點下頭,又搖搖頭,咧開小嘴咕噥了一句不知什么,很憨乎乎地說道:“爸爸是爸爸,”然后輕輕在關蔭臉上蹭下,吸溜下鼻子,說,“大叔是關爸爸。”
關蔭既心酸又欣慰,小央澤從未忘記她的爸爸。
可她又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他,于是發明了僅次于她爸爸的關爸爸這么一個詞語。
這很好,能有這個待遇他已經特別高興了。
“那就這么說定了,來,給關爸爸看著火,關爸爸也要洗澡,換衣服。”關蔭想了下又說,“一會兒,咱們還要照個相,關爸爸也有女兒呢,比央澤還小,一會兒咱們認識一下,好不好?”
央澤頓時有些緊張,眼睛忽閃忽閃想了很久。
人家不會搶別的小孩的爸爸,人家也有爸爸。
人家就是想,關爸爸對人家都那么好而且人家只有這么一點感激的了。
要是關爸爸家的小朋友不喜歡了,那要怎么解釋呢?
央澤為難了。
還好,學校老師和村里的大人們來詢問情況。
“這樣的,就能再過一陣子,要是關爸爸家的小朋友不喜歡,那,”小央澤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拉一下頭發,握著小拳頭有了主意,暗想道,“那就不要這么叫了,心里這樣叫就好了。”
貢嘎在外頭好奇地看那些車,好神奇啊都能拉開當房子了。
忽然,貢嘎看到妹妹在門口沖他招手。
貢嘎連忙跑了過去,他一直在注意妹妹的舉動呢。
關大叔是個好人,可是要是把妹妹哄走怎么辦?
看到央澤招手,貢嘎立馬繞過坐在外頭斜坡上說話的大人們跑進屋里。
金卓正在收拾衛生,回頭看一眼兩兄妹,文靜地抿著嘴唇笑下。
她知道,以后上學都不用怕了。
“嗯的,人家要讓學生都在學校吃飯住宿,那就不用怕有些壞人晚上來敲門的。”金卓心里充滿了希望,想,“學好文化就能離開這里,去縣城生活,就不怕有人欺負我了。”
她通紅的小手拿著抹布,擦新組合桌子的力氣都大了好多。
有希望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呀,有奔頭!
央澤拉著哥哥跑到套間,那是她睡覺的地方。
“哥哥,人家有個事情的,要說。”央澤悄悄跟哥哥商量。
貢嘎遲疑了。
知恩是要報答的,可是……
“人家才沒有忘了爸爸,沒有的,人家很想很想爸爸,沒有誰能代替爸爸,”小央澤搖著頭急切地說道,“可是,可是人家就是這么想,就是,就是……”
貢嘎能明白妹妹的想法。
所以他很遲疑。
甚至,他愿意讓好人把央澤帶出山去,因為那樣她就不用跟他受這么大苦了。
可是……
貢嘎說不上來為什么不高興,可他就是不高興。
貢嘎第一次沖妹妹發了脾氣,就是攥起拳頭跺了下腳扭頭跑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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