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知道人有利益考慮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當一群人都在綜合考量得失之后明白什么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你卻在一邊拖后腿一邊試圖融入這些人里面。
這你就怪不得人家要把你排斥出去了。
好的一點是,大表哥屬于那種施加的壓力更大反而更能發揮出力量的人。
知府一句話,到底還是讓他懂得了接下來該怎么做。
“不錯的執行者,不能做決策。”去煤炭中專學校的路上知府明確跟關蔭說。
關蔭問:“你看最合適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少尹哈哈一笑,直白地說現在的位置就更合適。
“原本還想給個城關鎮的工作,現在看來不合適,可以當一個小的富貴閑人,壓力逼著做一些根據規矩上通下達的通判,如果幾年內沒太長進,同階段的人就把他甩開了,估計也只能在副手的位置熬到老了。”知府公允地評價。
那就不錯了。
有用能勝任給的崗位就好了。
隊伍到學校,學校還沒意識到出了多么大的問題。
校長和權同知同級,留著大背頭,穿著呢子衣,皮鞋锃亮笑的跟一早就撿了錢的傻子一樣,迎上來忙不迭要跟這個握手跟那個握手。
“把教職工跟你們十一個校長,還有全體學校領導都叫來,開會。”知府懶得跟他廢話。
校長還沒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樂呵呵地讓人去打電話了。
這不是個傻子,只是絕望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一個曾經發表了數篇煤炭專業論文的好人才,一個在煤礦機械化智能化進程中親力親為擔當過責任的有不錯的理論知識的技術型人才。
他是純屬被發展進程和自己雙向逼著破罐子破摔的代表者。
這塊材料還能用。
關蔭提出了主要的問題,接下來就作為了一個旁觀者。
他要是全面參與進去,那是不讓別人發揮主觀能動性嘛。
一霎時,上百個教職工在禮堂集合,大多數人神色還是比較興奮的。
“這么說,咱們學校還有希望?”
“拉倒吧,就那么多光吃飯不干活的堵著這學校能有什么希望。”
“是不是要調整了,級別要調整嗎?”
一時眾說紛紜。
很少有人想著這所學校的前途,大部分的擔憂都集中在一點上。
“如果今天宣布從今往后不招生,兩年之后咱們上哪工作去?”
大部分人是這么考慮的。
十多個老師懵懵的跑進禮堂,一看第一排坐著的人就沉默了。
這要不是來找問題的,就是要宣布這所學校關門的。
不管哪一種,他們當中八成的人都要被掃地出門了。
“不要緊,還有幾百個學生,他們不敢把學生趕出去。”有底氣的這么認為。
會一開,知府三言兩語把問題一說那幫人都傻眼了。
不是要關了學校。
更不是要把他們掃地出門。
“這么搞不行,就這么點小學校搞那么多噱頭,連教師都找不到。”幾個五六十歲的教師立即站起來抗議說。
同知冷淡道:“這就不牢你們操心了,接下來,不,從今天開始,煤炭中專學校納入同知府的管理,名字我都有了,以后不能叫煤炭中專了,高等專科學校暫時可能拿不到牌子,那就按照這個標準做。”
坐在第二排的校長臉上剛浮現出一點希望,臺下幾個老職工憤怒地摔起了凳子。
有人問:“搞的那么大,還要在外頭招老師,我們這些為這所學校奮斗了一輩子的人,你們讓我們咋活去?不能這么搞。”
“那就開除嘛,給了你機會,你有的是一起跟著進步的機會,你不要,反而要守著這個學校現狀,那只好開除你們,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你們要想去哪里喊冤,我們個人可以給你們出點車票,歡迎你們去告狀。全校上千名學生的前途不考慮,全地區幾十萬技術人才缺口不考慮,我考慮你們因為沒本事還不想學本事就要被餓死的實際情況?”知府大怒道,“這里不是按鬧分配的地方,誰想鬧,咱們大可以邀請全國的媒體來直播,當面鑼對面鼓地把問題講好,給了你學習的機會,給了你進步的臺階,你不學,光想守著行將就木的破學校,你耽誤誰呢?”
這態度可讓那幫人遲疑了。
這時,一個老師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關蔭的手機也震動了。
大表哥辦了一件大好事,他利用這邊的人脈關系找出那十幾個老師的底細了。
他們哪里是本校的老師啊,完全是被雇傭的。
其本職工作不是在別的中學,就是外面一些專業培訓機構。
換句話說就是,在這個擁有上千名學生的中專院校里居然沒有一個在職的老師。
那官網上的人都是誰啊?
“當地力推的,有涼城煤炭集團的力推,也有當地的力推,這些人反過來又用在煤炭中專的名譽,在外頭提高了待遇,但應該說這些人還都是有點能力的,有的是中學的優秀體育老師,有的是培訓機構優秀的后勤員工,倒有兩個人,是真正的老師,但教的是哲學,全校唯一算是專業類的老師,是那個擁有丁級電焊工證書的家伙,這個學校想要發展好,現在應該全面聘請老師,我建議,引入一些專業專科學校的網上教程吧。”大表哥也被嚇壞了快。
他還使了個小手段,以知府府教諭要檢查的名義要求外頭的學校、培訓班、興趣課學校集合全體教職工等檢查,少一個要拿下一個名額或者職稱為名,迫使那些學校心急火燎地把他們自己的老師叫回去。
這下熱鬧了。
在場的教師雖然不舍得在煤炭中專的兼職,可誰敢扔下自己的本職工作?
接二連三的電話,幾乎把所有在場的老師全給叫走了。
校長坐立不安,幾個副校長之類更是如坐針氈。
但還不算如芒在背。
教師一離開,同知又重申了對這所小學校的定位,然后讓職工們先討論,正在這時,兩個宿醉未醒的家伙從外頭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這是剛得到消息連忙從酒店爬起來跑來點卯的副校長。
有一個就是煤炭集團那邊派來的。
年輕。
比關蔭年輕,但已經相當于城關鎮知鄉的級別了。
“來晚了來晚了,昨晚去跟幾家企業談畢業生的就業,不好意思啊,我道歉,道歉。”那家伙上來就差點兒自罰三杯。
還有個更過分,半天也沒想出沒按時上班的理由,憋了半天來了一句家里來親戚喝多了忘了。
好學校各有各的有點,快倒閉了的學校的缺點卻極驚人得一致。
就憑這樣的教職工隊伍,能教出滿足本地技術需求的基礎人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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