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個聲音接著說到了圖鐸大帝:“第三紀元黯精靈入侵,圖鐸大帝崛起,凱拉斯卓覺得大帝可以讓她獲得解脫,于是她指引大帝做了一系列準備……”
桑妮又忍不住問:“包括在唐古斯鎮壓想要掙脫封印的暴政之神本恩?拿走了永恒寧靜?”
暴政之神本恩在第三紀元中期被凱姆鎮壓,用忠誠之劍封印在唐古斯,這是特蕾希婭在唐古斯的發現。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之前的秩序神典雖然記述了這件事,卻沒有記述地點以及經過。
那個聲音明顯不愿意談此事:“跟暴政之神本恩有關的事情,我們并不清楚……”
“好吧,繼續”,桑妮心說看來本恩是通往真相的另一塊跳板。
本恩被鎮壓后,又有了新的暴政之神,不過現任暴政之神是個無名之輩,一直沒有宣告神名。桑妮在亡者之域上似乎見過那家伙的分身,對方僅僅只是一團灰影看不清楚。
那個聲音說:“圖鐸大帝也想讓凱拉斯卓獲得解脫,遵循指引找到了這里,你坐著的土坡就是他堆起來的。他想拔出厄迪斯之脊,但他失敗了……”
果然!
“圖鐸大帝受了重傷,他不甘心就此失敗,在邇香建造了通往這里的空間通道,想集合各方面力量解決這個隱患。”
“但不久后出現的變故讓他改變了想法,他需要凱拉斯卓繼續與凱姆一體,他可以通過跟凱拉斯卓的關聯,影響凱姆意志。凱拉斯卓對此也是認同的,她愿意繼續做出犧牲。”
“大帝駕崩后,他將與凱拉斯卓的溝通方法交代給了我們的先輩(桑妮插話:艾弗比埃的艾吉恩特),對,艾吉恩特就是先輩們的自稱,看來女士也懂得那門古語。”
“先輩們繼續用這樣的方法影響凱姆意志,代代傳承,履行大帝交托的使命。”
“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帝國崩潰,原本的忠誠神廷解散。先輩們挺身而出,重建忠誠神廷,利用邇香的力量,繼續履行使命。”
“真是很棒的……故事”,桑妮呵呵笑道:“原來你們操縱凱姆意志,統治世界,其實是忍辱負重,背負了無辜的罵名啊。你們到底在履行什么樣的使命?我猜猜看,是哪路邪神,還是異世界入侵,或者煉獄深淵的躁動?”
“我說過,您還沒有看到真實的世界”,那個聲音空洞的道:“在那之前,跟您說什么都毫無意義。”
桑妮攤手:“那又怎么解釋凱姆找來了特蕾希婭?”
“因為紀元更替到了,而且這一次的紀元更替比以往更加猛烈,也更加不同。凱姆也許察覺到了自己有隕落的危險,想通過特蕾希婭,完成跟凱拉斯卓的分離,即便這意味著可能丟掉秩序神職。”
這個艾吉恩特很坦率:“我們也認為,再依靠凱姆,不僅難以在紀元更替里保存我們的力量,在新的紀元里也無法繼續履行使命,所以我們決定跟凱姆切割開。”
桑妮撇撇嘴角:“所以找上了羅姆羅斯,通過他演一出金蟬脫殼的戲碼,難怪他這么快就崛起了呢,你們不過是換雙手套而已。”
艾吉恩特說:“我們會在合適的時候把真相告訴羅姆羅斯,如果他能承擔起大帝的真正使命,那就再好不過了,那是比他現在做的事情更崇高的事業。”
桑妮忍不住道:“所以你們的下一個控制目標是暴政之神?通過羅姆羅斯跟祂的關聯?”
“我說過了……”
艾吉恩特有點不耐煩了:“暴政之神是另外一件事情。”
“可憐的羅羅”,桑妮嘆道:“我早就感覺他不過是個傀儡,等待他的會是什么樣的命運呢?”
“女士您真的很特別”,艾吉恩特低沉的說:“看來您的確新生不久,神祇之心還殘留著很多不必要的東西,凡人對您而言不都是螻蟻嗎?能成為神祇的傀儡,能作為棋子參與到世界的進程里,對他們那卑微的靈魂來說,已經是難以承擔的升華了。”
“哈!很熟悉的裝x套路!”
桑妮冷笑:“神祇很偉大,你們這些能操縱神祇意志的凡人,豈不是更偉大?”
對方沉默,顯然不屑將自己跟凡人歸于一類。
桑妮也只是吐槽,她起身打量水晶柱:“說實話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又笑道:“肯定不會對我說吧……”
“您難道還沒看出來嗎?對您來說,這該是神祇的常識。”
艾吉恩特的話讓桑妮太陽穴一跳一跳的,能不能不要再說那個詞!?每說一次臉皮就痛啊!
仔細感應,不僅天幕上顆顆星辰閃爍,還依稀感應到了微微波動。
桑妮恍然……
那些波動傳遞的信息她無法窺破,但波動本身卻非常熟悉,就是混在神火中的祈禱!
桑妮作為小紅帽,在神國有時候也偶爾聆聽祈禱。全是信徒的崇拜和祈求,所含的力量會助長她的神祇之心,所以她從來都不回應祈禱,也控制著自己不去過多聆聽。
如果沒料錯的話,這點點星辰,大部分都是邇香市民的禱告。邇香人世世代代熏陶,誦念凱姆之名已經成為浸在骨髓里的習慣,上百萬信徒的禱告都匯聚在這座神力井里,再被什么方法用來扭曲凱姆意志。
“您應該很清楚,神祇的信仰之力是分兩類的,一類是神名之力,一類是神職之力。”
“光有神職不足以成神,信徒只會尊崇神職所示的道路,無法靠神祇回應信仰,獲得足夠的信仰之力。這樣的神職不是被其他神祇吞食,就是淪落乃至消散,如果還有東西可以寄托的話,就會變成腐化神器。”
“光有神名也是不夠的,神祇沒有神職就沒有道路,神火無法維系,神國無法穩固,直至消散。”
“神名并不只是一個名字,而是一個可以稱頌,可以膜拜,可以讓凡人寄托靈魂的具體形象。”
“正常情況下,這兩類力量在神祇身上是均衡統一的,但如果失去了這種均衡呢?”
艾吉恩特的解說讓桑妮進一步恍悟,神祇……至少是今神,為什么必須要有凡人形象,要從凡人身上獲得心智模型?是因為必須懂得凡人的祈禱和膜拜,這是匯聚凡人信仰必須的“交互界面”和“力量接口”,在這個界面下的神祇之心,則是掌管超凡之力的強大的,絕對的理性。
如果失衡,“交互界面”或者“力量接口”有了獨立意識,不再服從神祇之心,情況就會跟死神李奇那樣,在一些關鍵事情上違背神祇之心的決定,甚至危害到神祇安全,而那是神祇之心絕對不能容忍的。
這幫艾弗比埃的艾吉恩特,是怎么利用這事,通過影響凱拉斯卓的意志,來扭曲凱姆意志的呢?
艾吉恩特大概是難以抑制作為凡人,居然可以教誨一位神祇的成就感,耐心的解釋說:“凱拉斯卓駐留在凱姆意志里,她就占據了凱姆的神名之力,凱姆掌握的只是神職之力。”
果然跟死神李奇的情況很像,不過更加極端,凱拉斯卓的意志要比那時候李奇的意志強大得多。
“我們無法影響凱姆信徒在其他地方的禱告,但邇香整座城市處于結界之下,我們在結界里添加的靈力法術,可以將信徒的禱告對象,從凱姆扭曲成凱拉斯卓,這僅僅只需要做極為細小的轉換。”
桑妮抽了口涼氣,竟然是這樣!
“圖鐸大帝死后,為了繼續履行使命,先輩跟凱拉斯卓還保持著聯絡,通過這種方式壯大她的力量,讓她能影響凱姆的決定。先輩也通過這樣的聯絡,將她關心的消息發送給她,當然,我們只會讓她知道她應該知道的,只要命令邇香市民對禱告內容做相應改變就行了。”
“她必定會懷疑自己得到的消息不是真相,但這不重要,這么多信徒的禱告,足以讓她認定是正確的。”
艾吉恩特說到這,桑妮呵呵笑了:“但不久前你們發覺出了點岔子?”
“這個……”
艾吉恩特嘆道:“是的,我們對凱姆意志的控制越來越弱了,凱拉斯卓對我們產生了懷疑。”
你們壓根沒想到凱拉斯卓在亡者之域遇到了好朋友兼情敵卡米拉吧,更沒想到特蕾希婭其實是凱拉斯卓選中的,她很早就在懷疑你們了!
“不對……”
桑妮又有了疑問:“圖鐸大帝都死了一千多年了,凱拉斯卓會那么傻的一直任由你們擺布?她為什么不選擇類似自殺的方式解脫呢?”
“因為厄迪斯之脊啊”,艾吉恩特的語氣有些遺憾,似乎對這位神祇的智力感到失望:“厄迪斯是紛爭之神,哪怕再渾圓無隙的事物,哪怕是強大神祇的神祇之心,都會被它分裂成對立的兩部分。”
“厄迪斯之脊的確刺入了凱拉斯卓和凱姆這兩個意志之間,但它的作用不是讓二者分離,而是讓二者永遠對立。即便凱拉斯卓的意志選擇自我消亡,或者凱姆意志吞噬了凱拉斯卓意志,仍然又會從凱姆意志上分裂出一個新的凱拉斯卓意志。這就是凱拉斯卓為什么能永生的原因,也是厄迪斯之脊的可怕之處。”
桑妮這下是真的臉色發白了,無比慶幸剛才沒有真碰著那東西。
她現在雖然處于本體和分身,神祇之心與凡人之心分離的狀態,但二者不是截然對立,你死我活的。如果真碰著了那東西,被紛爭之神的神力一鼓搗,不是分身跟本體完全割裂,就是凡人之心落到跟凱拉斯卓同樣的下場。
不管是哪個結果,都可怕得不敢想象!
艾吉恩特換上誠摯的語氣:“女士,看您之前并不了解凱姆與凱拉斯卓的事情,說明您沒有跟凱姆達成什么協議,僅僅只是您的選民跟特蕾希婭有特殊的關系,那是不應該的。”
說得好!
桑妮暗贊……
“您肯定不會依據凡人的喜好來決定您的立場,現在您也該明白,厄迪斯之脊不是您能拔出來的。事實上即便拔出來了,也改變不了凱拉斯卓和凱姆意志的現狀。這是靈魂的關聯,必須用神力清除掉厄迪斯之脊跟他們的關聯,我也確信,您現在并沒有這樣的力量。”
該死的,你說對了!
桑妮暗暗咬牙……
艾吉恩特期待的道:“那么,您愿意接受交易嗎?留下您這具分身,裝作不知道整件事情。我們保證給予您足夠的補償,哪怕是邇香這座城市,都可以留給您。這里的百萬市民,只要稍作調教,就能轉化為您的信徒,他們就像一片沃土,種什么都能有不錯的收成。”
那是不可能的!
桑妮故意哼道:“你只是空口白話,我卻要丟下一具寶貴的分身,這不是交易!”
艾吉恩特的語氣略微激動:“女士需要我們做什么來證明誠意呢?”
桑妮手臂一伸:“先干掉這兩個讓我很不爽的凡人!”
艾吉恩特毫不猶豫的說:“好!”
躲在靈魂盾墻后,一直豎著耳朵在聽這場驚天秘密的盧西安和格芮塔呆了呆,然后才反應過來。
天幕上凝結出一只巨大的透明手掌,如山岳般轟然壓下。
“不——!”
“大人饒命!”
兩人驚聲叫著,運上全力撐起各種防護。手掌徑直壓下,將靈魂盾墻和層層防護震作點點碎芒,再將兩人壓進地底。依稀聽到喀喇喇的脆聲,恐怕整個人被從頭壓到腳,變成了一張扁肉餅。
巨大手掌化作力量之潮,翻騰著沖刷而過,地面多出了一個大坑。
桑妮撇嘴:“就這樣?”
一個是傳奇,一個是手段繁多的魔法師,僅僅只是壓成肉餅埋在地里,算不上真正干掉。
“我認為這足以證明”,艾吉恩特說:“證明我們有誠意進行交易,而不是先付足款項。”
狂妄自大的凡人!膽敢藐視本女神!
桑妮心頭窩火,同時暗暗申明,這是屬于凡人之心的反應不是神祇之心的啊!
她指了指水晶柱:“然后呢?這里也維持原樣?”
“我們會切斷邇香通往這里的道路,讓這處空間漂流在下界位面里。讓凱拉斯卓跟凱姆意志繼續糾纏在一起,直至永恒”,艾吉恩特說:“這對您來說不是好事嗎?據我們所知,您的道路跟凱姆并不一致。不僅沒有加入祂的忠誠神廷,還存在著一些沖突。”
“當下一個紀元到來時,凱姆必將成為過去。到那時我們依舊能重新恢復對主位面的控制,但仍然能給您留下足夠的空間,……邇香、克斯特、神隕高原、哈德朗,或者再加上一兩個王國都行,這足以讓您成長到強大神祇。”
桑妮咂舌:“好大一張餅,但……”
她在心中大喊,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老娘要的是整個世界啊!
“您還在猶豫什么呢?”
艾吉恩特悠悠的道:“難道您還覺得,拔出厄迪斯之脊是一個選項嗎?”
這個……鴻鵠也要躲開飛機,世界太大,讓我先喘喘。
桑妮轉著眼珠,開始考慮爆種沖出神力井,這里水太深了……
一時不知該怎么掩飾,她靠到水晶柱上,伸手拂去灰塵,努力辨認里面的人影。
這不是真正的水晶,而是一種結界,桑妮根本看不清楚。
但手觸摸到水晶上,一股異樣的波動在心底蕩開。
“救救……我……”
像是自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呼喊聲,一個低沉的女聲,麻木至極,只是機械的重復著。
一張面孔猛然在心中躍出,帶起雷鳴電閃,震得桑妮連退了幾步。
一頭又長又直的頭發雖然黑亮柔順,頭頂卻蹦起一撮呆毛。褐色眼瞳看似清澈嫵媚,卻散著焦還有點對眼,五官極為秀麗卻因為嘴角無意識的扯著,顯得懶散無神。
這是……她啊!是褪盡女神光彩,作為凡人的她啊!
“女士,您觸摸到了厄迪斯的腐化神力,之所以要用結界封印住,就是防止厄迪斯的神力逸散”,艾吉恩特說:“厄迪斯的腐化神力會從您身上分離出一些與您截然相反的力量,當初圖鐸大帝也像您一樣摩挲著水晶,然后被嚇得坐倒在地上。”
“截然相反……”
桑妮看著自己的手掌,呆呆嘀咕:“難道我現在不是……凡人了?”
然后她像是一桶液氮澆在頭上,猛然醒悟。
剛才的畏懼,爆種離開的想法,不是她的想法,而是控制本體的神祇之心在影響她!
不,應該也有她自己的想法,但明顯神祇之心占的份量更重!剛才她幾乎被神祇之心控制了!
翻轉著手掌,看著由神性源質雕琢的這具身體,手掌是如此完美,紋路是如此美麗,此時竟然生出了一絲違和感。
“風暴群島,亡者之域,都是李奇在為我戰斗。這一次不同了,這是我自己的戰斗,如果逃避的話,我會永遠戰勝不了自己。”
“就算逃過了這一次,等我升到了中等神祇,神祇之心會更加強大。”
“選擇弱小的腐化神器,凡人之心的根基也就越弱小,未來依舊無法撐起強大的神力。”
種種意念在心中涌過,漸漸的,桑妮的眼瞳越來越明亮。
“最重要的是,凈化紛爭這個神職,像是早就做過預習啊,而且還不止一次,我應該知道答案才對。”
她一直沉默著,艾吉恩特不耐煩的咳嗽了一聲:“女士……”
“別吵……”
桑妮擺手,從胸口掏出硬皮大書,嘩啦啦翻了起來。
身后那個大坑里,泥土微微翻動了一下,四顆眼珠鬼鬼祟祟的擠出半截,正看到桑妮在翻書,趕緊又縮進土里。
“啊哈,是這樣……”
桑妮晃著手指頭說:“你剛才說,紛爭之神的神力,哪怕是凱姆意志都會被分離?”
艾吉恩特不明狀況,悶悶的道:“是的。”
“那么,凡人之心和神祇之心,也是絕對無法融為一體的?”
“那是當然,這是亙古至今,永恒不變的法則。”
“這是費恩世界的法則,而且只是過去的法則。那么我再問你,神力和魔力會合一嗎?”
“這絕對不可能……唔……在某些極端條件下,是有這個可能。”
“某些極端條件下?那是不是意味著,在某些極端條件下,人神也是會合一的?”
“我……我不知道,或許吧,至少我沒有見過。”
桑妮啪的合上書,揣進胸口里,呵呵一笑,笑得很甜:“我見過,見過很多。”
說完她轉身大步走上山坡,艾吉恩特詫異的大叫:“女士……不!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
桑妮站到山坡頂端,舉手伸向厄迪斯之脊:“來收我的寶貝啊,這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艾吉恩特叫道:“不——!你這是自尋死路!”
“不,你們把我帶到這里來,給我說清楚這東西的來歷,你們才是自尋死路!”
桑妮得意的道:“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似乎到了震懾人心的時刻,冥冥中都響起什么背景音樂了。
音樂嘎然而止,桑妮踮著腳,努力伸手,可手指尖總是離矛柄差那么一截。
她狼狽的道:“不是讓你看這個!我靠為啥這么高!?當初凱拉斯卓是玩著槍花自殺的嗎?”
然后她蹦達著去握,手一偏卻落了空。
“混蛋啊!”
桑妮咆哮道:“這個世界處處都對我充滿了惡意!真有神上神的話我一定要把祂揪出來痛扁一頓!”
大概是暗中操縱著一切的神上神也怕了,她吼完再蹦起來,終于握住了矛柄。
嬌小身軀就掛在長矛末端,桑妮呼哧呼哧喘了兩口粗氣,發出囂張狷狂的笑聲。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伴隨著越來越響亮的笑聲,以及只在某人腦子里奏響的背景音樂,各色光彩自嬌小身軀上噴出,瞬間吞沒了整個空間,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