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兼庫房的山洞里,貨物從天花板到地板,再到墻壁,占據了所有伸手可及的空間。老半身人博爾迪瞅了片刻,把堆在最里面的十字弩、短弓和一捆捆的弩箭羽箭搬了出來。
“這些東西還可以賣給平民……”
博爾迪嘆氣:“打個五折……不,三折,應該能賣出去吧。”
騰出了空間,他將堆在店鋪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搬進來。
“佐爾德工坊火矢短槍,進價四個金蒲耳,賣九個金蒲耳九銀便士……”
“荒野版隨身助手,進價三個半金蒲耳,賣八個金蒲耳八銀便士……”
“風語術通話器,該死我怎么被那幫地精忽悠得進了這玩意呢?石蜥山還沒有通訊塔啊。”
“費共版軍品鷹眼鏡,進價八個金蒲耳,賣三十好了……”
“這個最棒,剛復制回來的《小紅大戰天堂山》,一套得賣五個金蒲耳,沒得商量!”
老半身人嘀嘀咕咕的收拾著,現在他的庫房收拾得有序多了,每個盒子都做了標注。賣的東西越來越多,功用越來越復雜,他早就記不住詳細的信息了。腦子早被賣了一輩子的冒險者物品塞滿了,根本騰不出空間來裝。
正忙碌著,外面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博爾迪!王國的新公告!”
博爾迪呆了呆,連滾帶爬的沖了出去。
矮胖的身體幾乎是從木梯上滾下去的,差點撞倒了一排豎著放的四足折疊自行板,被史萊姆魔油罐擋住才停了下來。
博爾迪扶著油罐的龍頭,老臉綻開笑容,向對方點頭哈腰:“弗洛多爵士,您怎么又親自來送公告啊?”
一隊半身人騎在羊角驢上,人人都穿著一看就是紫銅鑲秘銀的胸甲和頭盔,背著魔導長槍。
領頭那個半身人很年輕,清秀面目因為見到博爾迪而露出真誠的笑容:“這是我的工作啊。”
他晃著毛茸茸的大腳板說:“雖然只是小小的行政官,也是為女皇陛下服務,我可不敢有絲毫懈怠。”
瞅了瞅外面的貨物,連魔導車的底盤都有,弗洛多笑容更深了:“博爾迪,個把月不見,你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了。”
“這不是托了您的福嗎?”
博爾迪這時的笑容才發自真心:“石蜥山越來越熱鬧,來來往往都得經過這里。有您照顧,沒讓那些地精把我從這里擠走,生意當然越來越好……”
意識到什么又趕緊改口:“不過我這把老骨頭,對現在的新東西越來越不懂了,還不如顧客有眼光,也賺不到什么錢。”
“我又不是稅務官,跟我扯這些干嘛”,弗洛多嘆道:“既然這么忙,怎么不找點幫手呢。”
博爾迪搖頭道:“一個個小崽子都想著去城市里見世面呢,我那個侄孫子……就是爵士您見過的那個,半個月就跟一些人跑了,說要去開飛機。”
“是叫金迪力的那個家伙吧”,弗洛多笑著說:“他已經被選送到薩其頓的飛行學校了,帝國新建的飛行部隊要很多半身人,那次咱們石蜥山去了十多個小伙子呢。”
“是打仗嗎?”
博爾迪憂心的道:“那不是很危險?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他家里交代啊?”
弗洛多安慰說:“有泰索洛斯的保佑,希望他沒事吧。而且為女皇陛下戰斗是多么榮耀的事啊,說不定等他回來也成爵士了呢。”
博爾迪老臉都笑爛了:“承你吉言了,你們四個里啊,就你最有貴人像,我早說過的。”
兩人再聊了一會,博爾迪記起了正事:“您剛才說……有新公告?”
弗洛多把一片記錄水晶遞給博爾迪:“王國要在石蜥山開辦超凡者速成學校,免費的,地點在水瓶谷,公告必須全天播放。”
“一定一定!王國的事情我怎么敢懈怠呢?”
博爾迪接過水晶,進了鋪子操作一番,再出來的時候,招牌下的一塊屏幕已經有影像了。
那是女皇陛下的講話,博爾迪頓時兩眼放光,呼吸也放輕了。弗洛多和他的部下雖然看過很多次了,此時仍然一個個挺胸疊肚,神色肅穆,手撫胸口,有如女皇親臨。
女皇說得很簡短,就是說帝國需要臣民建設和保衛,為此推動平民成長為超凡者。治下各國和各個領主都會興建學校,聘用導師,教導平民。凡是帝國治下相應年齡,沒有惡行,并且不是邪惡神祇信徒的平民,都可以報名參加。學習不僅免費,學成后還會分配工作。
女皇之后是魔法部長梅迪和內務部長布林托的講話,介紹魔法學校和神術學校的區別和具體事項。
之后是紅石總督的講話,談了紅石這邊的具體政策和各個學校的地點、招收對象、時限等情況。
紅石王國是有女王的,可惜女王一直沒有舉行加冕禮,更沒有主持政務,王國的事務都是由帝國委派的總督打理。
看完了公告,博爾迪贊嘆的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女皇陛下不愧是最仁慈最善良的陛下!”
“那是當然”,弗洛多對他點點頭:“我就先走了,還要去其他幾個地方發布公告,回來的時候我再確認一次。”
博爾迪忽然一個激靈:“那個……弗洛多,這個學校是不是很難進啊,你那里有關系嗎?”
整個石蜥山只會建一個學校,還是神術學校。魔法學校的畢業生會分配到軍團、工坊、通訊塔之類的地方,神術學校的畢業生還有可能分配到市政廳之類的政府部門,平民們必然會趨之若鶩。
弗洛多想了想,嘆道:“我這邊是有幾個推薦名額,不過還有其他人要照顧,只能給你一個名額。你可別胡亂塞人,年齡、品行和資質都得有要求,我會嚴格審查的。”
博爾迪笑瞇了眼睛:“那就謝謝爵士了!我推薦的人你還能不放心嗎?”
“不用謝”,弗洛多也笑道:“以前你經常照顧我們呢,這是你該得的回報。”
“是啊,以前你們這四個,可真是讓人傷神啊”,博爾迪緬懷的道:“可惜就你回來了。”
然后他好奇的問:“記得那次你們大鬧過奴隸商隊,好像還放跑了兩個很重要的女奴隸,商隊的頭目來我這里查過好幾次,她們是不是你們救的啊?”
這事以弗洛多現在的身份,自然不必在顧忌,不過他臉上還是被一層陰霾罩住:“好啦,博爾迪,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揮手止住博爾迪不迭的告罪,弗洛多帶著部下繼續前行。
“連山姆、戈米斯和皮克都疏遠了,更不用說梅恩她們了。”
往事在弗洛多心中翻騰,讓原本輕松愉快的心情也變得惡劣了。
“神隕高原那邊雖然路子不對,還總在打仗,但梅恩和山姆在一起,應該過得還好。至于格羅妮婭,她跟梅恩決裂后,現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弗洛多深深嘆息:“為什么大家不好好的過日子呢?為什么這么神圣這么仁慈的女皇陛下,仍然不能獲得他們的忠誠呢?”
“難道他們真的是壞人?不可能的,山姆和皮克怎么可能是壞人?戈米斯是被邪神的力量浸染了,梅恩是因為絕望所以選擇了普雷爾公爵那條路,他們都不是壞人。就連格羅妮婭,也只是脾氣倔一點,總是放不下過去,大家其實都是好人啊。”
“好好的接受女皇陛下的管治,世界不就安寧了嗎?日子在一天天變好啊,為什么總是有那么多無謂的紛爭,讓人寧愿豁出性命也要去爭呢?”
弗洛多是帝國爵士,這個爵位還是冷泉伯爵替他拿到的,原因是普雷爾公爵對伯爵說了一句“這是個不錯的小家伙,好好照顧他”。
因此他被冷泉伯爵特意關照,除了爵士的爵位以及老家那邊的莊園外,還在屬于王國直轄區的石蜥山擔任了行政官。
對此弗洛多是很感恩的,冷泉伯爵提到普雷爾公爵的時候,總是把女皇跟公爵扯到一起,說什么兩人其實是情人,現在鬧各種矛盾不過是給外人演戲,這些話他覺得很扯,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把李奇普雷爾稱呼為普雷爾公爵,并以曾經為他效勞過為榮。
弗洛多兢兢業業的打理著石蜥山這個地方,冷泉伯爵是女皇陛下的寵臣,弗洛多的上司也不敢為難他,在這里他過得快樂而充實。
如果日子永遠這么過下去該有多好啊,弗洛多對女皇曾經許下的誓言深有感觸,紀元更替早點完成吧,大家都過上安寧的生活。
在神隕高原和克斯特的經歷告訴他,這個想法其實是很天真的,世界還在變。前些日子世界震動,石蜥山垮了好幾座山。而后普雷爾公爵造出了會走的鋼鐵要塞,克斯特王國看樣子要被公爵納入囊中了。
發完了公告,順帶巡視了一圈石蜥山。弗洛多回到自己的莊園,發現世界的變化又一次落到了自己身上,冷泉伯爵有急事找他。
來到冷泉伯爵領,伯爵親切接見了他。
“弗洛多,咱們都是女皇陛下的臣子,必須得為女皇陛下分憂。”
冷泉伯爵佐爾德癱在沙發上對他說:“希爾維元帥在布萊德遇到了麻煩,需要更多軍團支援。之前我們紅石已經準備好了一個軍團,但女皇陛下另有用處調走了。現在還得湊一個軍團,我這邊也有出兵的義務。”
弗洛多心中一抖,上次征召兵員,石蜥山的地痞流氓,還有那些品行不端的人都被他發配過去了,石蜥山的居民們還頌揚過他的善良和仁慈。這次又要征召,他面對的可就不是笑臉和鼓掌了,誰愿意打仗呢?
“李奇說得沒錯,你是個好小伙,總是在為其他人考慮”,佐爾德笑著說:“所以我提前跟你通個氣,過兩天帝國才會下達征召令。另外呢,既然你在李奇那邊呆過,瑞瑪科王子應該認得吧?”
弗洛多老實回答:“知道王子殿下,但我去的時候殿下已經離開那里了。”
佐爾德不在意的擺手:“沒關系,既然都在李奇那邊呆過,他肯定會照顧你的。我準備讓你統領我這邊的一個大隊,直接去瑞瑪科那邊效力,你可以把你老家的人帶上一起去。這樣就能避免被調到元帥手下。那位元帥用起人來太狠,你要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跟李奇交差啊。”
即便弗洛多心思單純,也明白佐爾德是借他跟瑞卡科王子搭上線,避免手下被希爾維當炮灰用。
想到安寧的日子就這么結束了,弗洛多很難受。不過佐爾德照顧了他這么久,他可不是知恩不報的人。而且還能照顧自己帶出去的鄉鄰,這正合他的心意。
弗洛多感激的道謝,再有些憂慮的問:“希爾維元帥那么厲害的人,居然也會在那里遇到麻煩,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情吧?”
“那個地方是很可怕啊”,佐爾德說:“巫師的老家就是那里,其他巫師已經改邪歸正了,就那個地方的巫師頑冥不靈,誰讓他們同時又是王國的貴族呢。他們還在鼓搗什么大計劃,要召喚巫王。召喚了幾次,沒見著巫王,召出來一大堆狼人吸血鬼之類的怪物,還把成千上萬的人都變成怪物了。”
見弗洛多臉色發白,佐爾德又笑道:“這些怪物倒不是麻煩,在魔導炮魔導槍面前根本不堪一擊。親王級……也就是六級的吸血鬼,丟一堆圣水手雷就能干掉,瑞瑪科王子甚至創造了用一個中隊干掉一只傳奇吸血鬼的奇跡。”
接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麻煩的是那個地方的伊斯瑪特教會非常活躍,他們的圣女……好像叫格羅……唔……格羅妮婭?這個女人非常善于煽動人心,元帥吃過不少苦頭,原因都是基層官兵被蠱惑得反叛了。”
弗洛多心中一抖,格羅妮婭!?
如果真的是那個格羅妮婭,她什么時候成了伊斯瑪特的圣女?她不是龍爾德的圣武士嗎?
佐爾德又安慰道:“瑞瑪科王子那邊是沒問題的,你不要太擔心。”
弗洛多小心的問到了伊斯瑪特圣女的情況,佐爾德攤手,作為一位埋頭為女皇造武器同時也忙著掙金蒲耳的宗師級魔導工匠,怎么會關心那些事情。
“要說有什么特別的……”
佐爾德還是記起了一點傳聞:“那個圣女有一頭像火焰一樣亮麗的紅發,那似乎是艾蘭尼斯王室的特征呢。有人就說過,她曾經以艾蘭尼斯公主自稱,不過那肯定是假冒的。”
果然是她……
弗洛多忽然覺得,他有義務去布萊德。
“給山姆寫封信吧”,弗洛多想:“他應該知道這事,梅恩肯定也想知道格羅妮婭的情況。”
有佐爾德的關系,弗洛多的語音信件第三天就到了神隕高原。
胖胖的半身人這時候正背著小包袱,在仙人掌基地的大門外摩挲著門欄,一副萬般不舍的模樣。
“我說山姆,別一副被流放了的可憐模樣啊!”
剪了頭短發,顯得英姿颯爽的梅恩在旁邊翻白眼:“你這是高升了啊,從仙人掌基地行政官,升到了伽瑪區的行政委員,要管好幾萬人的!”
“只是候補行政委員,而且一開始哪有好幾萬人”,山姆嘆道:“我還是喜歡這里,大家隨時都充滿了激情。還有小灰,我答應過要見到她變成龍的。”
機動要塞從挪出那個大坑到現在已經八天了,行程比計劃慢得多。因為身軀太過龐大,機械腿組負擔太重,不時要停下來維修。加上很多地形跨不過去,還必須修整道路,到現在只走了三分之一路程。
雖然慢了很多,但機動要塞就像是費共的邊界線,正不斷的向北推進。要塞后方的土地,自然就成了費共的管治區域。
考慮到新移民越來越多,貝塔城不適合繼續擴展,同時行政管理方面的人手有限,現在還難以支撐太多的零散居民點,所以費共一早就確定了新區計劃。等機動要塞能動了,就以原本的圣光堡,現在的大坑為中心,建設一座新城市,作為伽瑪區的中心。
這座預定叫伽瑪城的新城,市民將會以克斯特移民、貝努因奴隸以及灰精靈部族為主。作為行政方面難得的人才,把仙人掌基地管得井井有條的山姆,就被調去了伽瑪區當區里的行政委員。
梅恩使勁拍著山姆的肩膀,讓山姆的身體像皮球一樣左顛右倒的,她哈哈笑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你再怎么裝也比不過我啊,我是要去血戰位面的呢,那里既是煉獄又是深淵!”
山姆也笑了笑,再擔憂的道:“真的沒問題嗎?那可不是凡人能去的地方啊。”
“軍團武裝研究所在給我們打造專門的裝備,不要擔心”,梅恩眼里閃著堅定的光芒:“我要去救我們的同志,凱恩還沒有放棄,我們怎么能放棄他?”
山姆嘆道:“我除了做點行政管理的事情,也幫不上什么忙啊。”
梅恩搖頭道:“讓移民們盡快融入我們,發揮出他們的力量,我們就會擁有更多戰友,武器也會更先進,你做的事情可不是一點點啊。”
“好啦”,她拎著半身人的衣領說:“快走啦,坐我的浮空摩托去,我可很難得飆一次車。”
山姆大叫:“不!求求你放過我!我暈車!”
兩人正鬧著,山姆的隨身助手響了,居然是從外面寄過來的語音信件。
聽到那個似乎都有些陌生了的熟悉嗓音,山姆和梅恩都是一呆,弗洛多……
再聽到弗洛多說起的事情,兩人沉默了許久。
山姆怯怯的問:“梅恩……”
梅恩清醒過來,笑著搖頭:“這個格羅妮婭,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格羅妮婭了。我懶得關心她在哪里,干了什么,會是什么樣的命運。”
她的語調變得爽朗,晃著手掌說:“我啊,正在用自己的手創造自己的命運!”
手掌上神光流溢,山姆瞪大了眼睛:“粉色的!?梅恩你兼信萌神了嗎?”
“誒誒……”
梅恩趕緊把手縮到背后:“該死怎么忘了換回來,我只是……只是……”
她虛弱的笑道:“只是覺得有時候正義也需要放松一下。”
山姆像是躲避怪物一樣的連連后退:“我才不想被你變出貓耳和貓尾巴!”
被戳破的梅恩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哎呀試試有什么關系啊,個把小時就沒了,你的體型正合適橘貓,不變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精彩東方文學提供等作品文字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