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而混沌的空間里孤零零立著高臺王座,兩只魅魔誠惶誠恐的退下,王座上的身影如雕塑般靜滯著,久久沒有聲息。
一團灰霧在王座下翻騰,轉瞬凝結成清晰身影。從輪廓上看跟剛才的魅魔很像,不過不僅身高超出她們一倍,身材也更火辣到爆,還沒有普通魅魔那種粗獷毛發。除了小腿仍然是反曲的,還有蹄子,頭上的盤羊角更加猙獰野性外,其他部位完全是妖冶至極的呈現。
充滿魅惑的嗓音讓空氣都變得酥麻:“高拉茲克大人,你什么時候對我這兩個丑陋的女兒這么看重了?居然還給她們用了惡魔魂鏈?”
這只魅魔邁著風情萬種的步子,款款踏上高臺,超出三米的個頭,居然還沒有坐著的那個身影高。
魅魔舔著紅唇說:“如果是對我有什么打算的話,又何必這么麻煩呢,打個招呼我就來侍奉你了。”
“既然知道自己不值得這么做,就不要自作多情,梅希達絲。”
王座上的身影抬起頭,露出一張難以描述的面容,只能說恐怖,極為詭異,還有極為……英俊。要說有什么細節讓人刻骨銘心,就是頭頂上的三對惡魔角,以及那對光彩始終在變幻的眼睛了。
高拉茲克,煉獄第一第二層之主,即便在魔王中也被稱為“古老者”。狂熱的部下將其尊奉為魔王之上的“魔主”,隱隱與另一位古老者魔王阿羅曼分庭抗禮。
即便是魅魔女王梅希達絲,在祂面前也得畢恭畢敬。
高拉茲克說:“你的這兩個女兒,是我這盤棋局里的兩個棋子,或者魚餌,惡魔魂鏈不過是魚線。”
梅希達絲目光閃爍,很好奇的樣子:“她們的靈魂有那么特別嗎?”
高拉茲克哼道:“梅希達絲,你如果插手的話,會破壞我的計劃,你知道后果有多嚴重。”
梅希達絲撇撇嘴,沒再深究這個話題。
她雖然是魅魔女王,卻不意味著魅魔都是她的私產,她不過是魅魔中最強大的一個,獨占了煉獄中魅魔“出產率”最高的一層而已。
高拉茲克緩和了語氣:“當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計劃,跟我們現在著手的事情相比不值一提。”
“高拉茲克大人,每次你的計劃都是發端于一件小事,然后成長為宏偉的妄想。最后不是被一隊冒險者之類的意外擾亂,就是你自己放棄了,這次會有什么不同呢?”
梅希達絲畢竟也是魔王,當面諷刺高拉茲克:“比起你的計劃,大家更關心的是第一層的血戰如何收場,還有煉獄之底如何開場。”
“不要怪我沒有用心,我聯絡的所有魔王都是這么說的,哦,除了喀魯扎。她剛剛恢復過來,正在匯聚煉獄亡靈,馬上就要沿著血河到第一層了,她要跟死神決一死戰。”
高拉茲克深深嘆息:“你們惡魔啊,還真是沒有追求。除了發泄一通舒緩痛苦之外,就沒有想過別的?”
此時這個魔王的語氣深沉悲憫,儼然一位智者和哲人:“惡魔跟魔鬼的最大區別是什么?是被力量掌控一切的幻覺操縱著,就像史納杜克放的屁一樣,見著縫隙就鉆,不管什么空間就彌散。總之眼前是什么路就照著路走,從來不思考這條路通向哪里,盡頭是什么。”
“如果能像我一樣,對每條路都做必要的觀察、思索甚至推演,就能預知到走上這條路后必然會發生什么。那樣的話,我們惡魔就能達成很多共識。哪怕是最基本的,或者最微不足道的共識,都能讓我們聯合起來,徹底擊敗魔鬼。”
“我知道你總是仿照魔鬼的思維考慮問題”,梅希達絲呵呵低笑:“可你終究是惡魔,你的計劃進行到一半總是丟開,這不就是惡魔天性的體現?”
“這不是天性,是經過理性審視的決定”,高拉茲克說:“計劃順利的話,那就證明我最初的推演沒有問題,結果顯而易見。道路的盡頭已經看清楚了,繼續下去干什么呢?那不是索然無味嗎?”
魅魔女王扇著羽翼嘆道:“那么這一次,你向諸位大人提到的計劃,看清了盡頭嗎?”
高拉茲克沒說話,只是發出低沉笑聲,在空間里轟鳴回蕩。
“明白了,您提到的計劃,僅僅只是真正計劃的一個環節”,魅魔女王的態度變得諂媚:“大人,我希望我在您的計劃里,扮演的是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
“不要敷衍我,梅希達絲”,高拉茲克說:“也不要把這個計劃跟我之前做過的事情相提并論,你們都認為我只沉浸在策劃什么事情的快感里,到最后忘掉自己的目的,你們錯得太離譜了。”
“那些事情不過是我一次次印證自己的推演,用無數次成功,確認了無數次不同的失敗,它們從未接近過我的真正目的。”
“這一次,終于有了這樣的機會。”
高拉茲克有些不耐煩了:“當然,不管是什么計劃,一切前提都是拔除死神、命運女神和赤紅女士聯手在第一層建立的據點,把凡人和亡靈趕出去。”
梅希達絲瞇眼笑道:“只是這個,輕而易舉。我雖然只是說動了一些魔王,可炎魔之王不會放過血戰,更不會容忍異類入駐煉獄。哪怕是凱姆的分身來到煉獄,都未必能打敗它。”
高拉茲克說:“要小心,那三個神祇,尤其是赤紅女士,非同一般。”
梅希達絲不以為意的道:“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的神祇,奇奇怪怪的,費恩的神祇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她那布滿倒刺的尾巴悠悠晃著,嗓音變得更魅惑了:“那么高拉茲克,我親自來你這里,總得有點表示吧。我們上次快活,都還是一百多年前呢……”
高拉茲克有些不快:“我不是你的面首。”
魅魔女王咯咯笑著,笑聲漸漸變得粗獷,身形也在發生著什么變化:“沒關系,我可以當你的面首。”
高拉茲克的回應更干脆了:“滾——!”
魅魔女王以魅魔之王的形態離開后,高拉茲克在王座上再度陷入沉默。
許久后,祂低低自語道:“就沒有一個人……不,一個惡魔,能夠理解我的理想嗎?”
語氣又變得遺憾:“地獄……赤紅教會的說法還真是有趣啊,煉獄和深淵一體,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可惜……”
祂搖著頭道:“可惜,你們實在太弱小了,只能當墊腳石,真正的砧板還得是凱姆……唔,現在是凱拉特蕾希婭。”
“希望你們在領教到真正的血戰是怎么回事之前,能盡量堅持得久點。至少得給惡魔和魔鬼制造一點小麻煩,讓它們感受到你們并不是螻蟻,這樣我才好推動下一步。”
祂深深嘆息:“這很難啊……”
歸隊堡,結界塔之上,李奇掃視著隨身助手發送的信息提要,已經搖了好一陣的頭。
“果然,這很難啊,看來在開戰之前指望不了魔導技術有什么突破了。”
地獄位面魔導公社建立第七天,各個研究所的工作正如火如荼展開,不過僅僅只是開始運轉,還根本談不上成果。
惡魔那邊的惡魔熔爐,魔鬼那邊的魔鬼要塞都在源源不斷充實兵力。大裂縫兩端遠處的連綿震動越來越明顯。
根據偵查結果,確認至少各有超過十個魔王和魔君的力量朝這里匯聚,到時候地獄位面軍面對的敵人,恐怕會超過百萬,以歸隊堡為中心,方圓千里的地域都將是戰場。
形勢無比險惡,這一次李奇只能把希望更多放在高端戰力上了。至于常規戰力,那就得用人命填。
真是遺憾啊,本來以為可以看到奇跡的。
防護屏障外,魔導槍研究所的試驗場里,法陣在魔導金屬腔體里激發的嗡鳴聲和彈丸摩擦出膛聲連綿不絕,橘黃、冷白、銀灰各色彈道射在用禁制繩索綁在冥石柱上的怯魔。
“痛苦神力的威力比在主位面降低了一半,這個不行!”
“正義神力就算降低一半傷害效果也不錯,也不行!”
“就打個洞有什么用?哪怕是一級怯魔,這樣的傷口幾秒鐘就能復原!”
“圣水和冥河水的傷害足夠,可不管是投石術還是疾風術,效力都只有主位面的三分之一,根本沒有射程和侵徹力!”
套著地獄裝甲的米哈伊爾檢查了充當活靶子的低階惡魔后,在頻道里異常不滿的念叨著。
“我們不缺傷害惡魔和魔鬼的子彈!缺的是把子彈送到惡魔和魔鬼體內制造足夠傷害的力量!”
“你們得找到這樣的力量!魔法不行就找神術,再不行就找靈力,總之要保證實現主位面三級增強風矢術的效果!”
米哈伊爾對研究員們嚷嚷著,心里充滿了挫折感。
原本他以為搞出在地獄位面也可以用的魔導槍不算什么難事,無非就是對現有的法陣進行某些調整和特別優化就行了。
只要魔導槍能發揮出接近主位面的效能,魔王魔君和高階惡魔魔鬼先不計,那些以百萬千萬計的大軍就全是菜。
以此為基礎,魔導炮再跟上,魔導武器會像主宰主位面歷史進程那樣,開始改變一切。
可惜,他從主位面帶來的各種魔導槍法陣,包括基于赤紅神力的法陣,都發揮不出足夠的威力。無法把含有圣水和冥河之水的彈丸送得足夠遠,足以侵徹惡魔和魔鬼的皮肉。
不能做到這點,就沒有魔導槍,只能扔圣水彈和冥河水彈,甚至肉搏。
清道夫機甲雖然沉重笨拙,卻是很好的魔導武器平臺啊,就用來當擲單兵和肉搏真是太浪費了!
米哈伊爾還在碎碎念,隨身助手的公社頻道忽然跳出一條文字消息。
“關愛史萊姆協會發現了爆炎史萊姆?”
依靠歸隊堡的結界塔,隨身助手在以結界塔為圓心,半徑十來公里的范圍內還能保持正常聯絡,地獄位面魔導公社的各個研究所就是靠這個渠道保持著信息溝通。
公社遵循機動要塞工程的體制,所有研究所的成果都是共享的,確保相互啟發和促進。據說中央甚至考慮過讓某個智靈下來將公社連接為一體,但后來又改口說用虛靈服務器搭建溝通平臺,估計智靈在地獄位面也受到了嚴重影響。
“還分穩定性和不穩定性,發現者宣稱這是比魔導炸藥更方便的力量,因為不需要充能,也不需要超凡者激發。”
仔細瀏覽了消息,米哈伊爾聳肩,不需要充能,更不要超凡者激發,那會有多大威力?不是跟主位面的矮人火藥一回事?
注意力正要轉開,他又一個激靈。
這是在地獄位面啊,說不定這種玩意,或者矮人火藥,效力能追得上三級增強風矢呢。
結界塔上,李奇打了個噴嚏,有種不是被誰念叨,而是世界發生了什么變化的感覺。
他隨口嘀咕道:“在地獄里也有天氣變化的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