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堡通訊室,鐵藜峭壁通訊室,阿特拉斯和彌爾霍斯同時向信風之書上的影像鞠躬。
影像里,渾身散逸著猩紅光塵的青年端坐在由無數刀劍堆積起的王座上,冷冷的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各自的盤算,更不要覺得能在我面前隱瞞自己的來歷,我是誰?我是海斯托爾的代言者!”
阿特拉斯和彌爾霍斯同時打了個哆嗦,再同時低頭。
“就是瞧在你們背后各有神祇的份上,我才把普雷爾那邊的事情交給你們,但這不是你們拖延懈怠,甚至玩忽職守的理由!”
這位和特蕾希婭一樣弒父奪位的國王,因為公告天下的“理想”很瘋狂,同時將自己接手的王國當成一次性消耗品用,說明他在認真執行,所以才被稱呼為瘋王,具體的言談舉止卻很正常。
“阿特拉斯,到現在你還沒有走出圣光堡哪怕半步!彌爾霍斯,你信誓旦旦的說神隕高原的天空在你的統治之下,可普雷爾的運輸隊卻從克斯特飛到了銀松王國,羅姆羅斯正從普雷爾那里獲得源源不斷的魔導武器!”
兩個侯爵單膝跪在了地上,對貴族來說這是表達順服的最高形式了,雙膝同時下跪是留給神祇的。
“羅姆羅斯背后的神祇雖然還沒露面,可除了那位也沒其他可能了,吾主與那位不死不休,我與羅姆羅斯也不死不休!凡人必須敬畏與順服的力量之主只能有一個!用刀劍、皮鞭和痛苦統治凡人的君王也只能有一個!”
貝利諾說:“我只給你們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內,如果你們不能鏟除普雷爾的勢力,你們對我就失去了一切價值,吾主與你們背后的神祇也不可能再談什么合作。”
兩個侯爵同聲應道:“是!”
“另外,原本我很信任你們,以為你們可以精誠合作,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你們的智慧和胸懷了“,貝利諾說:“從現在開始,由阿特拉斯任南方戰區總指揮官,統領所有部隊,包括天上的。彌爾霍斯,你必須聽從阿特拉斯的命令。”
半身人喉嚨里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呼嚕,正要說話,貝利諾又道:“當然,我也把南方戰區的一些領主劃歸給你,由他們給你提供飛行部隊,你來統一指揮。”
半身人頓時閉嘴了,跟阿特拉斯一同把腦袋壓得更低。
“總之,阿特拉斯,兩個月內我要看到普雷爾的覆滅。彌爾霍斯,除了協助阿特拉斯之外,還要截斷普雷爾跟羅姆羅斯的運輸通道……”
信風之書上的影像消失,阿特拉斯和彌爾霍斯起身,同時陷入沉默,片刻后又同時嘀咕道:“看來得跟那家伙好好談談了。”
“歐蘿拉,作會務檢查,準備開會了”,貝塔城統合區辦公大樓,李奇一邊梳理著魔導工業鏈環,一邊通過隨身助手在特別開設的費共中央工作頻道上輸入。
每個費共代表的隨身助手上都是特制的,最大的區別就是多了一個神力風語術模塊,由貝塔城、厄普西隆、阿爾法以及泰格杰爾要塞、前線堡壘、仙人掌航空基地這幾個通訊節點支撐,通過特別的神力風語術線路,形成一個封閉的保密通訊網絡。
在這個網絡上分出了公共頻道和若干工作頻道,其中的中央工作頻道漸漸成了費共中央的會議平臺。絲絲碼農團把扣扣的各項功能山寨過來,還開發了聲像文字甚至ppt同步功能,投票之類的會務功能自然沒少,便利性遠遠超越了扣扣,于是除了一些必須面對面的特別會議外,大多數時候的中央會議都變成了遠程網絡會議。
原本會務是由蒂絲負責,她因為去巡視灰精靈部族了,無法接入網絡,就由歐蘿拉主持。
歐蘿拉報告:“中央委員應到一百人,實到七十八人。特別委員應到十三人,實到十人,符合正式會議標準。會議開始,今天的議題是……”
李奇插嘴:“特別委員就不要論應到實到了吧,那三個基本不會到的。”
中央委員會在之前做過小調整,為吸收更多人進入中央委員會,所有魔女和英靈都不算在正式委員里。為了確保投票表決的有效性,所有絲絲魔女被算成了一個人,反正她們在外界事務上的傾向都是一致的。
不過這里面就出現了小問題,矛盾魔女小紅不下凡的時候,她是沒辦法參加工作會議的。阿麗珊一般也不在主位面,正義魔女奇麗又只能以首席委員的身份參加會議。就算魔女之外的其他人都知道了奇麗是李奇,總不能讓李奇占兩個人頭有兩票吧。
所以李奇特別在意計算特別委員應到實到這事……
歐蘿拉是敲字的,很快刷出幾行:“小紅和阿麗珊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奇麗嗎,我覺得該找時間開個特別會議,把她開除出中央委員會,當然能把她開除出魔女隊伍就更好了。”
“當我沒說”,李奇咳嗽。
除了魔女們發出若干斜眼笑的表情符,其他中央委員都是一頭霧水。
接著就是工作報告,因為有視頻文件和ppt,并沒花太多時間。中央委員們最低都是四級,思維和記憶比常人強大得多,一眼掃過就能了解情況。
“因為伊雯緹圖的損失,我們的生產能力受到了嚴重影響,尤其是軍事物資的生產,難以同時滿足自身和羅姆羅斯兩方的需求,這是我們目前面臨的最大挑戰。”
李奇先道:“我已經在著手從各方面梳理動員機制,在依靠技術解決生產能力問題的同時,也最大限度的發揮出社會力量。說起來這也是個機會,正好可以測試在現有技術水平下,我們新建的生產關系在社會生產上能做到什么程度,又存在著哪些問題。”
妮可急急的刷出一行字:“伊雯緹圖說炸就炸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這邊的計劃全都泡了湯,得有人負起責任來啊!”
“今天的會議就三件事,一個是例行報告,一個是伊雯緹圖,另一個……”
李奇嘆氣:“先談伊雯緹圖的事吧。”
特別委員尤贊給自己的黑白機器貓頭像打了高光,原本它還想放段哀樂,卻被李奇封了一下,只好利索的道:“嘗試著讓伊雯緹圖進化是五九六工程的試驗項目,要說誰來負責,那就只有我了。我作檢討,再降三級留用?”
“檢討是肯定要做的,你是具體經辦人”,李奇說:“至于降級,那有什么意義?降到皮搋子你不還得敲代碼嗎?”
尤贊緊張的道:“什么都行,反正別削減我的物資供應,我這具身體也是魔偶試驗項目!”
李奇再道:“要說責任,是我點頭同意嘗試的,我也作檢討。”
阿圖爾跳了出來:“是我首先發起的,責任在我!”
“好啦”,歐蘿拉用語音沒好氣的說:“當時是咱們集體決策,我記得尤贊還反對過呢,可最后不還是一致通過,這說明大家在這事上都馬虎大意了,沒正確認識具體風險。”
“要檢討大家一起檢討,至于處罰,我們每個人都壓榨點時間去掙一些社會服務工時吧。要動員大家投入到大生產里,我們中央委員也得身先士卒,當然軍人和研究人員就不必了。”
包括李奇在內,大家紛紛說好,不愧是宣傳樞機,不放過每一個勞力。
“其實伊雯緹圖炸掉也不完全是壞事”,尤贊又語出驚人:“如果單純的當作科學試驗看,我們其實有很大收獲。”
哦,居然有發現!
尤贊把一段影像發到頻道里,解釋說:“我們嘗試讓伊雯緹圖進化,成不成功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想發現這種變化里藏著什么秘密。”
“所以我們動用了大量儀器和法術,將整個過程從各個角度各個層面記錄了下來。昨天我們組織了一個時停小組,由九個會時間延緩法術的奧術師和魔法師,幾乎是一幀幀的重放了伊雯緹圖爆炸前的記錄影像,然后有了重大發現。”
影像只有十來秒,核晶里的靈魂從人形變成沸騰的開水,再到炸裂,只有短短的兩三秒。
因為這是模擬制式的記錄,所以可以無限慢放,影像里有不到萬分之一秒的瞬間產生了異樣變化,被尤贊組織的時停小組發現了。
看著靜止的畫面,李奇心神猛然一震,這是……
“是的,我認為這就是……”
尤贊正要繼續解說,李奇打斷道:“這的確是個重大發現,但還需要小紅……我是說作為女神的小紅親自確認,在沒有獲得進一步的結果前,蒂絲……哦,歐蘿拉,把伊雯緹圖試驗作為最高機密,啟動保密程序。”
歐蘿拉還不太明白:“有這么嚴重?”
李奇發去私聊:“就是這么嚴重,等去神國找小紅談這事的時候再仔細說。”
尤贊馬上刪掉了這段影像,歐蘿拉也開始檢查所有與會者的隨身助手,確保沒留下這段影像的原始記錄。
此時李奇心頭還是麻酥酥的,剛才看的那一幕,正是祈并者的靈魂形態!
伊雯緹圖在爆炸前的最后剎那間,靈魂凝結成了祈并者那種無限面寶石形態,但沒能維持住這種形態,所以接著炸了。
尤贊發來私聊:“你不會是在想,伊雯緹萬的靈魂其實也是祈并者的一種變形,然后推想到祈并者是不是可以變成這種……人工神祇吧?這不可能啊,伊雯緹萬的靈魂形態跟人一樣,只是特別完美,特別有序化,跟有百萬個面的祈并者完全不同。”
李奇另有想法:“正因為特別完美,特別有序,才不是自然的啊。祈并者就像網絡游戲里的人物建模,面少所以看得出來,伊雯緹萬是電影cg里的人物建模,面多所以看起來才完美啊。”
“更重要的是,祈并者的靈魂是凝固的,伊雯緹萬的靈魂跟凡人一樣是流動的,鮮活的。我不認為這二者是等同的關系,但說不定是某種進化呢。”
李奇說到這,腦子里閃過當初在尼爾瑟拉神國里的經歷。
他……不,她打敗了尤爾娜后,所有尼爾瑟拉的祈并者都消散了,除了翡翠和晨光。尤爾娜說他們會留下來,是因為自己記住了他們,并且在“比美決斗”中有了靈魂關聯。
這樣的解釋充滿了神秘主義氣息,具體的原理尤爾娜是不清楚的。再想到伊雯緹萬成功進化,或許跟艾倫對她的特別關心有關,李奇覺得伊雯緹萬這種存在,必然跟祈并者緊密相關。
“看來得讓女神陛下來確認這事了”,尤贊說:“可女神現在正幫著那個誰封神,忙得要死……”
“那就等那個誰成神后再把小紅拉下來親自確認伊雯緹萬的狀況吧”,李奇說:“總之這是非常、非常重大的事情,屬于人神關系的范疇,絕對不能對外泄露。”
“好吧,是我草率了,沒注意到這個”,尤贊不迭應下。
結束了私聊,歐蘿拉這邊也做完了保密工作,大家都當這事沒發生過,會議推進到下一個議題。
“關于動員社會力量進行大生產……”
史丹開始作報告,大之前,費共對動員社會力量進行生產就已經有了若干決議,現在是調整完善和進一步深化。
最基礎的工作還是建立各類社會組織,這些行會組織從本質上說其實跟以前的傭兵團是一樣的。市民們以生產者或者生產團隊加入到組織里,通過這些組織獲得公有生產資料的支持,將自己的勞動價值變現。
小紅和李奇討論馬恩老爺子的理論時,特別注意到了一點,那就是馬恩老爺子都認為大同主義實現后,人民將通過自組織的方式實現社會化生產,而不是被固定的經濟組織束縛。人民通過自組織的生產獲得勞動機會,追求和體現自我價值,同時也就支撐起整個社會的大生產。
原本這方面的理論很難理解,又很容易跟過去和現有社會的行會組織混淆。可當小紅和李奇同時想到網絡游戲里的公會(或者工會)時,忽然開了竅。
在標準并且世界觀良好的網絡游戲里,玩家可以當成單人游戲玩,但要體驗更多的游戲內容,獲得更多成就感,就必須加入到公會里,成為集體的一分子,完善的游戲公會(不談現實世界)是玩家在游戲里實現個人價值必要的平臺。
從這個角度看,網絡游戲里的公會,就有些近似于大同主義所說的“人民通過自組織的方式實現社會化生產”,當然也只是近似,所以小紅和李奇才將之命名為“大同主義萌芽”。
網絡游戲只是個極為簡略的模型,轉換到現實里,一個人不是通過從屬于一個企業來實現個人價值,而是通過從屬于若干公益性甚至興趣性組織來實現個人價值,那這個人必然能發揮出比前一種機制更強大的能量,要知道一個人或許只有一個理想,但興趣愛好是不會只有一個的。
另外這些組織雖然只是公益性和興趣性的,但不意味著完全丟開了經濟性,只是將經濟性通過生產資料公有制和相應的管理技術手段,直接體現在了參與組織的個人身上,避免了由組織壟斷經濟型,從而變成企業。
費共推動的社會化生產,就是通過這種組織,讓社會生產分解為單個勞動者或者小規模的生產團隊。
在費共治下,只要有十個以上本地居民聯合簽名,并且宗旨方針不違背法律道德,就能成立相應的“公會”。費共為公會提供辦公場地,并且派遣事務管理人員管理公會內部事務。畢竟生產力還有限制,做不到人民的完全自組織,費共需要從管理層面直接介入。
新成立的公會和小規模公會都采取“聯合管理“方式,市民服務中心旁邊建起的大樓里,已經充斥著這樣的公會,若干公會的輔助管理人員都是一個人。
這些公會既有行業類的生產型公會,也有興趣類的公益型公會。比如飛行迷組織的公會,既有設計師,也有生產者。
設計師可以通過公會的渠道,獲得使用風洞的機會,生產者也需要通過公會渠道獲得大型生產機具的機會,這些基本生產資料都是公共的,公會也不是壟斷這種渠道,而只是作為信息接口而已。
在現階段生產者還占主體,但在費共的規劃里,等自動化生產線或者類似伊雯緹圖那種全能超級工廠落成后,單調枯燥的重復生產都會切割出去,人們的生產會轉到創造性的方向。
在某些行業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勢頭,比如所有銅鐵鋼以及魔導金屬的生產,都被費共納入到了公有制的生產體系(雖然銅鐵鋼廠是由勞改場提供勞力)。眾多魔導工匠成立了若干公會,其中的“魔偶師匠團”專注于生產型魔偶的研發,他們致力于將每一種產品的生產流程都改造成自動魔偶生產線,費共從他們的成果中采納各種設計,將眾多基礎性產品變成大規模自動化生產的物資。
當然這只是方向,現在重要的是先推動公會組織大發展,把生產搞起來,第一航空隊的火速成軍已經證明了這種制度的優越性。
史丹匯報了各個行業各個領域的”先進公會”,聽著聽著,大家有些坐不住了。
剝皮小刀會,行業型公會,致力于更好的利用皮革,創建者兼首任會長,卡琳……
和諧者聯盟,公益型公會,致力于清除各類生態污染,改善生態環境,創建者兼首任主席,卡琳……
盒飯同盟,行業型公會,致力于從包裝、制作工藝、儲存和運輸環節等各方面推動盒飯事業發展,創建者兼首任“盟主”卡琳……
千億雞蛋會,行業型公會,致力于改善雞蛋的品質,提升產量,創造無數吃法,創建者兼首任會長,卡琳……
關愛史萊姆協會,公益型公會,致力于……呃,抓光用光吃光史萊姆,創建者兼現任會長,卡琳……
幾十個活躍公會,竟然全都是卡琳搞出來的!
李奇努力憋著笑說:“你怎么一下子變得這么積極了?看你這成果,已經是過頭了啊。”
“我也不知道啊,是挺奇怪的”,卡琳說:“除了關愛史萊姆協會和其他幾個會,我都是拉扯起隊伍就退位讓賢了,好像我只關心把這些事搞起來一樣。”
歐蘿拉發了個斜眼笑:“好吧,現在你是名至實歸的搞事魔女了。”
“這哪里是搞事呢?”
卡琳不服:“我是自由主宰啊,說起來這跟我的設定……不,源初神職挺符合的。”
李奇愕然,卡琳的源初神職其實還沒搞清楚呢,就知道方向是自由,再由小紅那個取名無力癥患者隨手摁了個自由主宰的名字。
“沒錯,我對自己的源初神職又多了一層理解“,卡琳說:“那就是……自由人。”
自由人?這是啥?
“足球籃球里不都有這個位置嗎?”
卡琳說:“哪兒都能摻合,哪兒都必須摻合,專門負責搞事,搞起來了就可以丟給其他人去干了。”
她用語音發出一個深長的嘆息:“我真誠的建議把我這攤人馬的名字改成自由人。”
李奇呆了一會,認真的說:“好主意。”全本書免費全本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