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么死的?”
袁鏢頭搶前一步,急聲問道。
周老板道:“我沒見著,卻不清楚。聽阮家兄弟說,石頭三兄弟都被開腸破肚,滿地是血,死得很慘,像是被猛獸啃吃了似的。”
“這,這……”
袁鏢頭臉色鐵青,想起楊姓秀才的死狀,一模一樣。而兩處地方,相距數十里遠,短短時間發生兩樁禍事……
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心中驚駭,大喝一聲:“走,快走!”
連吃食和水都顧不上了,馬鞭一甩,健馬狂奔。
一眾順福鏢局的趟子手們雖然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但他們都是老條子,沒有任何遲疑,立刻驅馬趕車,嘩啦啦地跟隨袁鏢頭而去。
“怎么啦?這是……”
周老板愣在當場,眼神茫然。不過很快,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在這官道邊上開鋪子,迎來送去,旅商客人中,不乏三教九流者,時常在棚子里說起些江湖勾當,各種兇惡事件,耳濡目染之下,正應了那句老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當即對兩伙計喊道:“收攤,收攤回家。各人撈一塊肉去,當發工錢了。”
兩伙計本以為白得一大塊肉吃,不料卻是當工錢發的,頓時蔫了,心里莫不在罵“老板摳門”。
一會兒工夫,現場就剩下一個坐在樹蔭下的陳唐。
他知道袁鏢頭等為何急迫離開,他們走鏢的,有一條重要的禁忌避諱:遇邪祟,避而遠之,繞道而行!
袁鏢頭已經認定楊宏等人的死,與邪祟有關了。
“難道我身上帶上了災星光環,去到哪,那就出事?”
陳唐嘆了口氣。
不過轉念一想,就覺得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這個世界,本就不正常,邪祟為禍,妖魔亂舞,又正趕上了一個時局動蕩的時代,那些不好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
楊宏沒有碰上陳唐就不會死嗎?
不,結果他很可能一樣會死;正如那素未謀面的石頭三兄弟,慘死于山麓之下。
現在陳唐在想著事情的同時,在別的地方,都可能正有無辜的人喪生。
“怪我咯……”
陳唐解嘲一笑。
不過很快,他便把這些無意義的無謂雜念拋之腦后。此地不宜久留,走為上著。
陳唐立刻動身,想要練武的心思越發熱切,相比玄虛神秘的術法,武功無疑是一個更為實在的選擇。
他練出了天人之氣,練武會變得容易許多。
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不安生,危機四伏,兇險重重。而讀書人本身,又屬于那種容易招惹邪祟的體質,更顯得高危了。
……
潘州府,西北區域,有一條幽靜巷子。巷子盡頭,是一座道觀。
道觀不大,很是清雅,前院種一株桂花,葉子青翠,亭亭如蓋。
院門橫額上,掛副牌匾,上書兩字:浮山!
此地,正屬于浮山觀分觀。
觀內有一位主持老道士,加上兩名道童。年初,詹陽春從浮山出來,四處游歷,到潘州時,便居住在這間分觀內,一晃已是半年光陰。
浮山觀與別的寺廟不同,其不開山門,不接納信徒香火,超然隱世,一心只修仙求道。
潘州分觀的老主持,道號:浮生,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性格本就如此,頗為懶憊,很少打理俗務,只在觀門外豎一方功德箱,路過的人,前來拜訪的人,有心意的話,可把錢投放進去。每隔一段時間,自有道童開箱取錢。
只是不賣香火,人家連進來參拜三清道君的機會都沒,誰愿意扔錢?
是以那功德箱內經常空空如也,本來一個月開一次箱,后來半年開一次箱,到如今,一年都不見得開一次箱了。
詹陽春初來的時候對分觀這種暮氣沉沉的狀況頗有微詞,相比之下,同城的金禪寺經營得紅紅火火,人家生財有道,大開方便之門,一天到晚,前來參拜的信徒絡繹不絕,那大雄寶殿的金身塑造得金碧輝煌,賣相十足。
據說,金禪寺名下的產業數不勝數,有良田千畝,而寺廟所在的街道,幾乎整一條街的房子,都是他們的,當真是天天吃齋,富得流油。
不過詹陽春只是一介游方弟子,對于地方分觀沒有任何話事權。況且他也明白,整個浮山觀上下,風氣基本都是如此,稍稍上了些年紀的,便開始養生,懶得打理營生了。
住在分觀內,詹陽春卻少與老道長說話,他幾乎天天往外面跑,不是去看字畫,便是與趙三爺一起。
今天,他留在了觀內房中,準備好各種材料,本來要把那張畫皮的最后一道工藝完成,煉制成品。
此張畫皮材質厚實,相當精良,屬于優品,而且存在年代應該頗為久遠,起碼百年歷史,頗為難得。倒不是說花費五千錢從陳唐手中買來大賺了,對詹陽春而言,那也不是一筆小數目,現在還欠著趙三爺近千錢呢。
但錢就是這么回事,越是窮困,越難賺到;可一旦上了階層,賺錢就變得簡單容易得多了。好比農人面朝黃土背朝天,天天汗滴禾下土,任勞任怨一輩子,到頭來,可能連一副棺材本都積攢不到;但對于富貴門第,有身份的人物而言,那點錢,也許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頓酒菜。
當下詹陽春掌握術法,又是內家高手,賺錢對他來說,并不算困難。
他煉制成這張畫皮,要是拿出去賣的話,就能賣到一萬錢左右;刨去成本,賺個兩三千錢沒問題。
趙三爺手中持幣,等著他賣呢。
卻說詹陽春正在忙活,老主持浮生居然過來,把他叫了出去,引薦其與胡老爺相見。
老主持只說了一句,浮山分觀欠過胡老爺人情,讓詹陽春去還。
詹陽春沒有多問,跟著胡老爺去找陳唐,不料被告知,陳唐已經出城游學去了。
找不到人,胡老爺只得作罷,怏怏地回胡家莊去了;而詹陽春返回分觀,要繼續煉制畫皮。
但他屁股還沒坐穩,順福鏢局的周揚來請。
原來順福鏢局的袁鏢頭在押鏢來潘州府的路上,發現楊宏尸身,急奔進城,告知趙三爺,趙三爺沉吟一會,決定報官。
楊宏死狀可疑,又可能涉及更多的人命,但負責受理此事的同知閻之峰卻不愿把事情鬧大,收了尸身,說要等明天再派人去通知楊宏家人來認尸;至于石頭三兄弟的事,也得明天才能派衙役出城,進行調查。
趙三爺不滿衙門的拖沓作風,但不好發作,回到家后,立刻吩咐周揚出去請詹陽春。
詹陽春來到后,袁鏢頭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又說了一遍。
趙三爺面色凝重:“詹兄,尸身送去衙門之前,我曾觀察了一番,發現腹腔之間,留著一根黑毛。此當為證物,本想呈交給衙門,但他們認定是野獸害人,不干其他。我便扣了此物,你且看看,究竟是何等兇獸留下的?。”
說著,拿出一根黑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