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伊科夫最終失望而歸……
因為拒絕跪拜禮,他也沒有得到女皇陛下的召見,總之俄國與大明的這一次正式外交,最終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結束了。
巴伊科夫帶著他的隨員又萬里迢迢踏上歸途,好在他們并不是空手而歸的,盡管他們以使節身份而來,但實際上也兼職商人。沙皇給了他們五萬盧布,這時候一個銀盧布大致上相當于一兩銀子,所以是在他們瘋狂采購之后回去的。不過大明還是給了他們足夠的禮遇,比如女皇陛下下旨給準噶爾汗,命令后者護送俄國使者返回秋明,以防半路上這些滿載而歸的家伙被準噶爾部打劫了。這年頭不僅僅是經商危險,就是當外交使節也一樣很危險,尤其是像他們這樣走陸路跨越數萬里的。
在巴伊科夫使團帶著一份大明女皇賜的世界地圖返回時候,他們的鄰居同樣到達了大明。
瑞典人。
瑞典商船哥德堡號到達廣州。
這艘和八十年后那艘使用同一個名字的商船,同樣也帶來了瑞典女王的使者,他們在廣州由大明海軍的通訊艦送到了南都。
然后受到了女皇陛下召見。
而且得到恩準,他們在覲見女皇陛下時候不用雙膝跪拜,實際上本來也不需要,正在全力開拓海外市場的楊慶,才不會在這個小問題上過于嚴苛。英法這些國家使者都不需要雙膝跪拜女皇,實際上他還偶爾會邀請這些人進皇宮做客,他非要巴伊科夫雙膝跪拜只是因為就像巴伊科夫自己說的,他就是對人家的歧視而已。
但瑞典人不能歧視。
相反這時候北歐這個小霸還是一個需要拉攏的盟友,至于原因當然是夾擊俄國了,克里斯蒂娜女王即將退位,讓給她算得上青梅竹馬的表哥卡爾十世,后者和他的兒孫將繼續瑞典的擴張。他孫子就是彼得一世的那個死對頭,瑞典人的小獅子,最終五十年后,大北方戰爭的失敗,才讓瑞典徹底退出了歐陸爭霸的舞臺。但現在他們依然處在雄心勃勃的擴張期,話說瑞典的領土都已經到還沒建立的圣彼得堡了,和俄國人之間的敵對是不可避免,所以他們將是大明在俄國另一邊最好的合作伙伴。
在知道瑞典也是女主統治后,大明女皇陛下,甚至還贈送了一些她私人的禮物,比如說化妝品之類,大明香水產業也很興旺。
至于貿易就不用說了。
另外大明還很慷慨地對瑞典搞起優惠,準確說是大明以關稅減免的方式,鼓勵瑞典商船以銅來支付在大明的商品采購……
他們出產歐洲百分之七十的銅。
大銅山的優質銅礦支撐瑞典對外的擴張,這也是北歐在這個時代莫名其妙冒出來爭霸歐洲的原因,這座銅礦相當于歐洲的造幣機,和同時期西班牙人的白銀霸權一樣。同樣銅也是楊慶最想要的,這樣瑞典人就可以用他們最容易獲得的銅,來大明購買貨物到歐洲去換取他們最想要的金銀。而金銀現在對大明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大明不缺金銀,隨著紙幣越來越受歡迎,金屬貨幣正逐漸變成銀行倉庫的保證金。但大明缺銅,因為接下來隨著橡膠樹即將開始的種植,楊慶已經可以使用電力了,首先有線電報就在未來十年的規劃中,也就是說未來大明對銅的需求將急劇增加。
必須滿世界搜羅銅。
總之瑞典人在大明受到了可以說截然不同的優待。
“暫時也就這些了!”
楊慶嘆息著。
這個時代歐洲能出海貿易的國家其實也就這些了,基本上能到的都到了,兩牙,英荷法丹瑞,陸地上的俄國,至于德意志系統各國剛剛結束三十年的放血,南歐各國不具備出海的資格,西班牙人不會讓他們隨隨便便就出直布羅陀的。而且南歐那些航海國家也就在地中海轉悠,根本沒有搏擊大洋的能力,而且威尼斯人至今依然在和奧斯曼帝國的海軍糾纏,實際上他們還得糾纏很久。
至于印度洋各國已經被逐出海上貿易的舞臺,除了阿曼人在東非和阿拉伯半島沿海活動,其他無論奧斯曼還是波斯,就連莫臥爾帝國都已經沒有了海上貿易的能力。
他們想也沒用。
無論英國荷蘭還是大明的南洋公司都不會再允許競爭者出現了。
“這樣看來海上貿易真得支撐不了經濟。”
女皇說道。
“海上貿易的意義,只是在于補充我們的貨幣數量,維持國家繁榮靠的是內需,哪怕現在我們下令閉關鎖國,只要有足夠的內需,依舊可以確保經濟的繁榮。甚至貨幣不足都根本不算什么,太祖年間只靠寶鈔一樣維持經濟,但內需最怕的就是財富的嚴重不平衡,當財富全都集中于極少部分人,而絕大多數人都是赤貧時候談內需就是笑話了。只有所有人手中都有閑錢的時候,一個真正強大的內部市場才能形成,而這一切的基礎就是先把土地平均了,這才是一個內需市場形成的基礎。”
楊慶說道。
這也是現代中國內需市場的基礎。
為什么印度同樣有龐大的人口卻無法達到中國的成就,原因就在于他們的土地制度限制了一個強大內需市場的形成,飯都吃不飽的人民有毛購買力。
至于說出口型經濟……
出口型經濟基礎依然是內需,除非新加坡這種小國,否則都得先有內需市場,才能有出口型經濟。
而內需市場建立的前提還是土改。
韓國成功建立出口型經濟的基礎是什么?是因為從四八年開始,韓國就進行了土地改革,打著清算韓奸旗號行土改之實,最終使得韓國自耕農比例從百分之三十提高到了近百分之九十。
日本為什么成功?
因為戰后日本同樣在美國主導下進行了土改,政府強制性收購地主的土地,然后轉賣給佃農,至于收購方式和楊慶一樣,就是類似國債的土地券,而賣給佃農是讓后者以國家貸款方式。但當這些改革完成后的五零年日本瘋狂印鈔票,人為制造嚴重的通貨膨脹,以至于農民只需要用十三包煙的錢,就能償還他們的貸款,用這種方式他們也完成土改。
至于灣灣就不用說了。
不土改的后果就是墨西哥這些奇葩們。
當然,也有特殊的。
比如在黑叔叔那里就不好使了。
“先看看那些地主會不會老老實實地聽你擺布吧!”
女皇說道。
“他們敢不聽嗎?”
楊慶說道:“他們當張鼐這些老土匪手中的馬刀是吃素的啊!”
而就在此時,廣德州陳陽。
“這地方好!”
大明土地部下屬土改司廣德分司清丈二隊隊長劉福,坐在馬背上說話間欣賞著兩旁春色,作為一個關中人看著南方的青山綠水,他的心情還是很愜意的。他是為了補充河北土改人手不足,從關中的皇莊提拔的,畢竟楊慶的那些土改隊原本負責的范圍最多一兩個府,整個北直隸的土改不可能應付得了。在這期間不僅僅是從關中調,就連北直隸本地也提拔起了不少,最終才讓楊慶有了足夠在整個南直隸進行土改的干部隊伍。
而土改第一步是清丈。
雖然之前已經進行了一次,但這些年不可能沒有變化,而且當時是戶部主持,同樣不可能沒有隱瞞的,現在必須重新進行清丈,同時對人口職業包括作物種類,進行一下全面細致的登記。
甚至包括地圖測繪。
每一個村都必須繪制出詳細的地圖。
“在氣球上看才好呢!”
他身旁一個年輕人笑著說。
這是測繪員,也是皇城那座坤興學院畢業的,屬于天子門生,陣亡的軍官后代,而在坤興學院學習的就是測繪,他的后面跟著一輛馬車,車上裝著一具收起來的小型熱氣球和各種繪圖工具。楊慶當然不可能為他們配備那么多高端的儀器,這些人的測繪只是升空繪制視野范圍的地圖,然后對地圖進行拼接……
誤差肯定不小。
但在這個時代,能有這樣的地圖就屬于開掛了。
每一個村莊,每一條溪流,甚至于每一個山頭,每一片樹林,包括一些山林里的孤立房屋,統統都繪制在這樣的地圖上,這是國土部以后的秘密檔案級別。
“不敢坐,我一到天上就腿軟!”
劉福說道。
很顯然他有恐高癥。
驀然間他的視野中一點火星在綠色里閃爍……
“敵襲!”
他驚叫一聲毫不猶豫地撲向馬下。
那個經驗不足的測繪員愕然地看著他,緊接著肩頭血光飛濺,在子彈的撞擊中墜落馬下,整個清丈隊和護送的民兵一陣混亂,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尋找隱蔽。幾乎同時更多的火星閃爍,白色硝煙在綠色山林里一點點升起,子彈呼嘯不斷在人群中落下,兩名清丈隊員立刻中彈。
“還擊,別都趴著!”
劉福吼道。
緊接著他舉起手中短槍,瞄準山林中一個晃動的身影扣動扳機。
后者應聲倒下。
其他清丈隊員紛紛摘下背著的燧發槍還擊,但他們的對手明顯也是燧發槍,他們隱藏在樹林中,不斷向外射出子彈。
“瑪的,老子還以為江南的地主能老實點,沒想到南北一個德性!”
劉福一邊裝彈一邊罵著。
很顯然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包括他手下不少老隊員也明顯久經考驗,一個個躲在樹木或者巖石后,鎮定自若地裝彈瞄準開火。只有那些剛剛加入的新人和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民兵才有些慌亂,不過民兵里面幾個老兵同樣從容,還在邊射擊邊訓斥部下。
劉福緊接著打出第二槍。
然后他以最快速度沖到倒在地上的測繪員身旁,一把抓住這個昏迷的家伙拖向樹后,就在同時一顆子彈落在他腳下,崩起的碎石打在測繪員的臉上,這個今年剛畢業的倒霉孩子立刻醒過來,緊接著發出慘叫……
“叫什么,一點小傷而已!”
劉福吼道。
測繪員嚇得直接閉嘴了。
劉福掏出急救包,迅速給他肩頭的傷口撒上藥,把繃帶扔給他自己按著。
“隊長,這些狗東西有線膛槍!”
一名隊員喊道。
緊接著又一名隊員中彈。
劉福看著對面,混亂的射擊中的確有一支精準的火槍,在不斷瞄準他手下的老隊員,絕大多數射擊實際上就是牽制他們,給這支線膛槍裝子彈爭取時間。不過襲擊者有線膛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這種東西用那些槍管質量好的滑膛槍就能改,手工拉幾條簡單的膛線也不難。
不過此時他已經可以判斷出敵人的數量……
“上刺刀!”
他吼道。
說完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那些老隊員和民兵里面的老兵迅速拔出刺刀裝上,那些新人則慌亂地面面相覷,很顯然他們對于這種事情還不是很適應,畢竟作為文職的清丈隊員,他們真沒想過還得和上戰場上一樣刺刀沖鋒。
“老隊員在前新隊員在后,別腿軟,出去就給我貓著腰跑!”
劉福吼道。
緊接著他看著對面,對面的新一輪子彈打出。
“跑!”
他大吼一聲。
說完他手中刀向前一指,全速狂奔沖向樹林,后面那些老隊員端著上刺刀的燧發槍吶喊著緊隨其后,受其感染的新人腦子一熱,也紛紛拎著槍沖上去。
然而……
他們的敵人迅速撤退。
這些家伙很顯然熟悉環境,等他們沖過去的時候,留下的只是幾具死尸,就連原本的受傷者,也被同伴臨走時候切斷喉嚨,躺在樹林中垂死地抽搐著。劉福用刀挑下了他們頭上的包頭,里面露出倭奴必須保留的月代頭。
“是假倭,腳丫子不一樣!”
一名隊員看著這個襲擊者的腳說道。
“這就麻煩了!”
劉福皺著眉頭說道。
“立刻去廣德報告,另外申請調軍隊清剿,是不是倭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敢武力對抗了!”
他緊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