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子嘻笑打鬧，宛若不識人間疾苦。
顧璐有一瞬的恍惚，曾經她也是這么金尊玉貴一般被仆從簇擁，別人侍奉。
前世除了夫妻不夠和睦之外，她從出生走到死亡，一直都是錦衣玉食，日子富足，使奴喚婢。
哪怕她同丈夫最為生疏時，也沒有少過婢女侍奉。
顧璐很快低下頭，不愿同舊人相見。
無論是嘲諷，還是同情，她都不需要。
顧四爺有了世襲爵位，再加上顧清這些年的經營，顧家女婢們穿著打扮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顧瑤雖然做不出拿婢女當小姐養的事，對近身的女婢相對寬容，出手也大方。
畢竟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顧瑤不拘束婢女的打扮。
“快些走，你愣著做甚？抬魚的，說你呢。”
身邊的管事頻頻催促，顧璐聲音低沉嗯了一聲，加快腳步。
“哎，你怎么了？”
打鬧的同伴突然詢問向垂花門張望的人，“你看什么？不過是一群送食材的人罷了。”
同伴并沒看出那群人中有需要注意的。
“她好似……四小姐啊。”
“四小姐？怎么會？四爺都說不讓她進門了。”
“你是眼花了吧，在汪氏在府里時，她都不曾來過，如今，她躲都躲不及呢。”
“嗯，許是我看錯了？！”
伺候過顧璐的婢女沉思一會兒，還是覺得那人很像四小姐。
“我去……去給六小姐送個口信。”
女婢撇下同伴快速離去，不管是不是四小姐，她并沒有打算去嘲諷四小姐，而是怕四小姐隱瞞身份進府，再鬧出事來，不僅四小姐吃虧，六小姐也會生氣。
顧璐將木桶放下后，尋了借口去方便，因為塞了點銀子緣故，管事也沒在意一直低垂頭的顧璐，只當她是個悶葫蘆。
橫豎人在二門之外，進不去后宅。
顧家的男主子們眼界都很高。
顧大爺正派，顧三爺雖然油滑卻也不會碰任何的女婢。
至于顧四爺眼光更是高得很。
至于幾個少爺那也是家教極好，正派又出眾，不知多少的女婢想伺候少爺，都被三少爺趕走了。
顧宅重新粉過，顧璐依然能找到捷徑。
聽說顧四爺去了后院聽戲，顧璐抄了近路趕到搭建好的戲樓。
隱隱約約聽到戲樓中傳來唱戲的女腔。
時不時還有顧四爺叫好的動靜。
顧璐偷偷透過窗戶向里面張望。
顧四爺紅光滿面，聽戲很是入迷。
戲臺上的戲班子都是請得名角。
早就知道顧四爺過得很好風光，此時顧璐親眼見到后，有高興，有感傷。
離開他們母女后，顧四爺不僅運氣很好，日子過得也很舒心。
前世今生，顧璐都見到過顧四爺眉間透著憂愁陰郁。
如今顧四爺卻是悠然自在的。
顧璐抬起腳，手臂被人拽住，她抬頭看過去，“六妹妹？！”
顧瑤拽著顧璐遠離戲樓，她匆匆忙忙跑過來，額頭都冒汗了。
原本她不信婢女的話，不認為顧璐能混進來，終究放不下心。
顧瑤聽說顧璐最近很安分，卻拿不準她為何入府。
“六妹妹別緊張，我今日進府只是……”
顧璐輕笑，“看他過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其實沒有我報答他對養育之恩，他見不到我，反而更好，沒準以后他還能記起我一分的好處。”
顧瑤并沒有放松警惕，“你變了。”
“嗯。”
顧璐扯起嘴角，“經歷這么多事，我再執迷不悟下去的話，我就真該死了。”
“六妹妹同李夫人把他照顧的很好。”
“你進來就是為說這句話？”
顧瑤一臉狐疑，顧璐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再執著恩怨情仇。
“我……明日你同父親都是要入宮去的？”
顧璐見顧瑤點頭，輕聲說道：“方才我見到三姐了，她買了好幾種藥材，打算配迷藥，我怕用在父親身上，特意來示警。”
“你怎知是迷藥？”顧瑤問道。
顧璐猶豫片刻，“那些藥材曾經有人在宮中用過，被稱為禁藥，當年鎮國公夫人同陛下就是……你別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來告訴六妹妹小心，對男人而言，中了迷藥就會完全陷入幻覺，父親在宮中得罪了不少的人……而且我聽說德才人被太后娘娘接出冷宮。”
“我可以不問你是怎么知道藥方的，四姐姐確定那副藥曾經迷倒過陛下？”
“嗯。”
顧璐鄭重其事點頭，顧瑤淺淺一笑，“我相信四姐姐的說辭，代父親謝謝你。”
“不用！”顧璐說道，看相戲樓方向，眸子稍稍暗，“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我先回去了。”
顧瑤抿了抿嘴角，“你娘……有罪奴的身份，無法輕易放出，過段日子，陛下同朝臣不再關注此事，我娘說過定然放她自由。”
“她在莊子上生活就好，放了她，到時候追究起來，還是父親的過錯。”
“……我還有什么能幫到你？父親其實也希望你過得好一些。”
“我留在京城，遠遠看父親一眼，知道他過上了想過的日子，看到六妹妹同三哥孝順他，我很知足了，六妹妹不必勸我離開京城，如同四哥一般重新開始，去個安靜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嫁人生子。”
顧璐輕松釋然一笑，輕聲說道：
“我已經決定自梳，不再嫁人，不想去禍害別人，也不想再傾慕上男人，變得面目可憎，失去了理性。”
顧瑤勸道：“你不必這么苛責自己的。”
“我找到了比嫁人更有意義的事，也許我……”
顧璐回頭看著顧瑤，“沒你聰明，沒你漂亮，也沒你討父母喜愛，甚至沒有你運氣好，諸多事上，我都不如你，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自信說，在醫術上，我的天份比你更高。”
“你打算做女神醫？”
“救死扶傷，醫治病患，以贖我前世今生之錯。”
“我那有幾本醫書，明日打發人給你送過去。”
顧瑤勸說無用，說道：“我祝四姐姐得償所愿。”
“我就不同六妹妹客氣了，若是我在配藥上有所收獲，定會送一批養身藥材，到時候麻煩你給父親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