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六層傳來紅鶴的高跟鞋聲時,這里的所有燈源就隨著那聲音全部熄滅,進而損毀。約十分鐘后,整個第十六層,幾乎變成一個半虛無的空間,充滿殺機的源能好似急速穿梭在空氣中的食人魚,詭異又瘋狂。
無聲的絞殺和吞噬,充斥在這個虛幻的空間里,恐怖的氣息在黑暗中不停地醞釀囤積,恐懼感濃稠得令人窒息。
艾倫在有限的活動范圍里,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恐怖源能。
自紅鶴上來后,路易就不再理他了,但也沒有將困住他的源能場解除,只要他有一絲的分心大意,他依然隨時有可能被五馬分尸。眼下只不過是因為紅鶴的闖入,暫時分走了路易的注意力,才給了他稍許喘息的機會。
艾倫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急,不能急!
一定要保持冷靜!
叔叔的源能場不可能全無破綻,他一定能找到逃脫的機會。
十六層是個陷阱,他必須在林伊上來之前離開,否則林伊一旦上來,叔叔就不會再這么客氣了。
五馬分尸源能場,可以作用于任何目標,當然也包括源能。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黑暗越來越幽深,冷汗慢慢浸透艾倫的后背,他是受困者,也是旁觀者。
所以在這里,他能清楚的感應到,紅鶴的源能場總是在要占據上風時,會突然間被路易的源能場五馬分尸,再被吞掉一小部分,然后路易迅速退開。就好似路易只是僥幸找到機會反制對手,只是優勢不是很大,所以一占到便宜就跑。
但是這樣的情況,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
紅鶴一次又一次地被激怒,于是不停地加強和擴大自己的源能場,不將路易碎尸萬段決不罷休。
沒多久艾倫就看得出來,紅鶴已失去理智,雖然她的源能場越來越狂暴,但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真正占過上風。現在,就連他都能察覺到她的破綻……而路易,看似一直沒有占到什么大便宜,但實際上他一直就游刃有余。
路易根本沒用盡全力,他對紅鶴沒多大興趣,就連紅鶴露出的明顯破綻,他也沒有認真去搭理,就像是在隨手應付一般。
他在等林伊,他很有耐心,并且他很確定林伊一定會上來。
這個認知,讓艾倫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只能賭一把了!
賭他能撕開叔叔的源能場,抓住逃脫的機會;也賭叔叔……不會真的要殺他。
艾倫咬了咬牙,將一直帶在身上的兩支源能筆拆開折疊,再快速組合在一起,隨即一個小小的黑白棋盤出現在他手中。
他們作為交流生去科沃的那年,林伊送他一組特意為他量身設計的源紋。后來他用了差不多三年時間,才根據那組源紋,設計出適合自己的源能工具,就是這套黑白棋盤。
只是棋盤上的棋子還沒刻制好,棋盤總共需要一百零八顆棋子,但他目前只完成了六十顆。嚴格來說,這還只是個半成品,所以他在今日之前,一直就沒有用過這個棋盤。
但現在沒辦法了,他太清楚路易有多強,如果不用棋盤,他根本找不到絲毫逃脫的機會。
艾倫的棋盤一打開,路易就往他的方向遠遠看過去,隨后微微一笑:“有點意思,就是氣候還不夠,可惜了。”
既做了決定,艾倫就不再猶豫,將六十個棋子一下全扔上去。
棋盤動了,六十顆源能棋子依照他的設計,在棋盤上面迅速移動,排位,組合,列陣。在這危機四伏,源能場廝殺無比慘烈的空間里,竟有一些原本已暴亂的源能,好似忽然間被重新梳理了,掉頭朝他匯聚過來,游轉地籠在他身邊。
如果他們有林伊那樣的異眼,此時便會看到,那些被艾倫聚攏過來的源能,在十六層這個已然被路易控制的黑暗空間內,不過是螢火之勢。
但那螢光雖弱,卻無比活躍,竟沒有絲毫懼意,如初生之牛犢。
路易沒有阻止艾倫,并且他好像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那雙和艾倫一樣,宛若藍寶石般迷人的眼睛里,隱隱露出幾分期待。
捆在艾倫身上的五馬分尸源能場,竟真的隨著那幾十顆棋子的轉動,有了松動的跡象,艾倫只覺心臟在狂跳,興奮令他身體的機能瞬間提升,信心也隨之倍增。
螢光將黑暗撕出一條縫,有隱隱約約的光透了進來,他看到了希望!
但與此同時,他的四肢也開始出現一道道血痕,他撕開的那道裂縫越大,他身上的傷口就越深。
血慢慢滲透衣服,滴了下去。
但他不在乎,他一定能出去!
艾倫抬起眼,也遠遠地看向路易,在以往的任何時候,只要是面對路易,這張漂亮又傲嬌的臉上,總是會不自覺地,打從心里流露出乖順和敬仰。
路易是他的方向,是他人生的目標。
從他記事起,他就跟在路易身邊,他敬重他,仰慕他,跟隨他。
他一直以為,他和路易是同行者。
直至此刻,也是從此刻起,他終于承認,終于有勇氣面對,他選擇了一條和叔叔相反的路。
艾倫渾身顫抖,但他知道那不是恐懼,也不是難過,他說不清……他只是覺得,面對真相的這一刻,感覺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路易將紅鶴的雙腿折斷,他甚至懶得殺她,也再沒心思搭理她,他將紅鶴隨手扔到一邊,然后認真地看向艾倫,期待且冷漠地看著。
艾倫以初生牛犢不怕虎之勢,加上路易的故意放縱,五馬分尸源能場竟開始有潰散的跡象,連十六層的空間鎖也開始不穩起來。
只是他越是靠近希望,他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棋盤上的棋子因一個接著一個爆成粉末,不消片刻,他就到強弩之末,此時他身上的血,看起來一點都不比唐石一少。
就算他抓住了那一線的機會,但他和路易之間的差距,不是光靠那點勇氣和信心就能補足的。
他如果再不停下,他的四肢將會被一一切斷!
但即便他堅持到四肢全斷,他也無法真正破開路易的空間鎖,成功逃離,這就是實力的碾壓。
這一點,紅鶴看得比艾倫清楚,她知道艾倫絕不可能是路易的對手。
但如果加上她,那就不一樣了。
不過她也不著急,她之前以為路易的主要目的是取代她在白塔的位置。但今日一看,她忽然發現路易的目的不僅僅是白塔的長老之位,他還有另外的打算,并且那個打算似乎要比他在白塔的位置還要重要。
是林伊?
他看中的壽果,就為了玫瑰夫人?
紅鶴看了看自己已經不能動的雙腿,腰部以下,她沒有任何感覺,但她完全不在乎,此時她面上的表情甚至比路易還要冷漠。
艾倫眼看就要撐不住了,棋盤上的棋子迅速降到個位數,當棋子數歸零,而他還出不去的話,那所有的源能量就會直接落到他身上!
紅鶴蓄了些力氣,悄悄設計了一個源能場,瞧準時機,朝艾倫那邊扔過去。
那是十倍加持的源能場,借用艾倫的棋盤,可以瞬間破壞路易的空間鎖,但同時,艾倫也將會被驟然加強的源能整個撕碎。
路易同樣沒有阻止,他能預見艾倫會發生什么,他也有能力在那之前出手阻止紅鶴。但他沒有動,他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動容之色,他只是在期待著他所期待的事。
然后就在那一瞬,他的眼睛微微瞇起,唇邊浮出一抹淺笑。
果然,他算的都沒錯。
紅鶴扔過去的加持源能場在最后一瞬被擋了下來,連同捆在艾倫身上的五馬分尸源能場,也在那個瞬間被扯得七零八落,黑暗中亮起一片星光,隨后轉來一個又是咋呼又是囂張的聲音:“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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