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禮和王毅興走后,蔣四娘帶著夏姍和夏池去吃午飯。
兩個孩子從來沒有這么餓過,來到飯桌前,竟是狼吞虎咽,不用下人在旁邊勸食就吃了兩碗飯。
蔣四娘看了有些好笑,但是想到夏姍和夏池從此就是沒有娘的孩子,又在心里可憐他們,柔聲道:“慢慢吃,別噎著。”一邊命丫鬟給他們倒了茶水過來在旁邊放著。
昭王府的外書房,王毅興和周懷禮一前一后走了進去。
“坐吧。”王毅興在書案后頭坐下,讓周懷禮坐在自己對面。
周懷禮笑了笑,在王毅興面前坐下,道:“你在這昭王府也是主人啊。”
王毅興沒有笑,淡淡地道:“圣上把這王府托付給我,不敢不盡心。”
“呵呵……”周懷禮輕笑出聲,“王兄自然是圣上跟前的紅人,不是我們能比的。”
王毅興揮了揮手,“這些話不用說了。”頓了頓,王毅興問周懷禮:“你定親了沒有?”
周懷禮一愣,繼而笑道:“王兄要給我做個大媒嗎?”
王毅興緩緩點頭,微笑道:“如果我說是呢?”
“呃……”周懷禮被噎了一下,訕笑道:“王兄公務~一~本~讀~ybdu..繁忙,怎么有空給我做媒?還是不要勞煩王兄大駕了。”
“你我什么關系?不用這么客氣。”王毅興微笑道,“我確實給你看好了一門親事,你愿不愿意呢?”
周懷禮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定定地看著王毅興。道:“你說真的?”
王毅興正色點點頭。
周懷禮低下頭。沉吟半晌,緩緩道:“若是以前,我也就順水推舟了……”
“現在呢?”王毅興將一支胳膊撐在書案上,傾身向前,饒有興味地看著周懷禮問道。
“現在,現在當然不成了。”周懷禮嘆息一聲,“我心里有了人,不可能娶誰都行了。”
這是周懷禮第一次在人前承認心里有了人。
王毅興微微一笑。“看來,你對蔣四姑娘是真心的。”
周懷禮沒有作聲。
是不是真心,不是靠嘴皮子就行的。
“但是據我所知,蔣家不想把四娘嫁給你。”王毅興收回胳膊,往后仰靠在太師椅上,瞇了眼睛笑道。
“……我知道。”周懷禮抬頭看著王毅興,“其實我早就想找王兄幫忙。請你看在我幫你做這么多事的份上,成全我一次。”
“你不是幫我,是幫圣上做事。這一點你不要弄錯了。”王毅興搖了搖手指。
周懷禮抿了抿唇,“圣上哪里認得我?圣上只信任王兄。我只要王兄承我的情就行。”
“你幫我們打入廢帝那一邊。掌握了京師守備的位置,給了廢帝和趙侯那一批人最沉重的一擊。這份大情。圣上不會不記得的。”王毅興安慰周懷禮,他可不想寒了功臣的心。
周懷禮搖搖頭,“那一晚,是我大堂哥出力最大。若不是他帶著神將府大軍趕回來,我們如今說不定正在亡命天涯。”
那一晚的驚心動魄,也在王毅興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深刻到幾乎讓他絕望……
“所以圣上封了他鎮國大將軍。”王毅興淡淡地說道,“但是,他到底是神將府的世子,從來就不會讓圣上放心的。懷禮,你放心,你沒了神將府,只會得到更多。”說著,他對周懷禮伸出右手,做了個握拳的姿勢。
周懷禮心里一動,笑著拱手道:“那我就緊跟王兄了!”
王毅興笑了笑,“我現在還只是六品堂官,你的品級比我還高呢。——跟著我,你這話也說得出來?”
“這有什么?王兄你要做什么官,還不是六部隨你挑?”周懷禮不以為然地道,“我只想求王兄這一件事,若是你能幫我,我寧愿這個京師守備都不做了!”
王毅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搖頭道:“懷禮,過了就不好了哦!你明知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吃虧的。——連京師守備都不做了,你是想要更大的官兒嗎?!”
周懷禮嘿嘿一笑,“王兄是個明白人,我也就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想讓你幫著轉圜,請圣上給我和蔣家四姑娘賜婚!”
“嘖嘖,這會子怎么這么堅定了?我說,你還是從了我保的大媒吧。你娶了那姑娘,保管你這輩子功名利祿就不用愁了。”王毅興搖頭,似乎十分遺憾。
“有得必有失。我也說了,若是以前,我真的就從了。”周懷禮伸出胳膊,摸了摸后腦勺,很是感慨地道,“我年歲也不小了。到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希望還不太遲。”
“如果我不幫你呢?如果圣上把蔣四姑娘賜給別人呢?比如說,先前那位尹二公子……”王毅興含笑問道。
周懷禮窒了窒,“你不會這么過份吧?明明知道我非她不娶,還要把她嫁給別人!”
“你先前可沒說非她不娶。”王毅興哈哈大笑,見自己逼出了周懷禮的真心話,很是愉悅。
他笑得很厲害,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以前沒想明白,讓他們家對我好好的印象變壞了,都是我自己自作孽,怨不得別人。所幸還不太晚,她還沒嫁人,我還有機會,所以我也顧不得了。”周懷禮說著,從椅子上起身,單腿跪了下來,對王毅興乞求道:“王兄,你幫我一次吧!等她嫁了人,一切都晚了!”
周懷禮的話,讓王毅興忡然變色。
他瞇了瞇眼,垂眸盯著單腿跪在他面前的周懷禮出神。
周懷禮的幾句話,觸動了王毅興心底最深的遺憾。
自作孽,不可活。
他不就是醒悟得太遲了嗎?
王毅興閉了閉眼。按捺住心底的痛楚和悔恨。點頭道:“好。那我就試試。”
“多謝王兄!”周懷禮大喜過望,甚至另一條腿也跪下了,跟王毅興結結實實磕了個頭。
確實,如今的樣子,如果周懷禮想娶蔣四娘,除了請圣上賜婚一途,沒有別的可能了。
轉眼到了三月下旬,五七之后。王青眉的靈柩入葬皇陵。
沒過幾天,太皇太后的靈柩也入葬皇陵。
雖然太皇太后去年臘月就過世了,但是就品級來說,太皇太后的葬禮當然比王青眉的葬禮規模更大,持續的時間更長久,所以兩人差不多同時落葬。
太皇太后落葬之后,夏昭帝才換下素服,穿上新做的禮服。
夏姍和夏池正式入宮,住到他們各自的宮室。
因他們年歲還小,姚女官便留在宮中。親自教養這兩個孩子。
夏昭帝為了堵住朝臣的嘴,將以前太皇太后賜給他的兩個側妃從答應提為昭儀。
夏昭帝的內宮有了超品的姚女官。還有兩個昭儀,也過得去了。
“圣上,您找微臣,有什么事嗎?”王毅興來到夏昭帝的御書房,躬身問道。
夏昭帝一切心愿都達成了,心情特別好,笑著對王毅興道:“這些天朕忙著太皇太后的喪事,朝堂上的事,多虧了你啊。”
“那是微臣分內之事。”王毅興拱了拱手,謙遜地道。
“好了,你的本事和能耐,這些年朕都看在眼里。”夏昭帝指了面前的凳子,“坐。”
王毅興斜簽著身子,恭恭敬敬坐了下來。
“朕登基之后,封賞了那么多人,卻沒有給你封賞,你有沒有怪朕?”夏昭帝笑嘻嘻地問道,眼里的光芒一閃一閃。
王毅興微微搖頭,“圣上言重了,微臣覺得現在很好。”
“哈哈,不要太過謙了。跟朕說說,你要什么封賞?”夏昭帝用手撐著頭,笑容滿面地問道。
王毅興心里一動,抬頭拱手道:“若是圣上真想封賞,微臣只有一個愿望。”
“說說看,說說看!”夏昭帝大喜。
“臣想請圣上出面,給神將府的周四公子賜婚。”王毅興一邊說,一邊緊緊盯著夏昭帝的神情,像是要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什么蛛絲馬跡。
沒想到夏昭帝滴水不漏,大笑問道:“是懷禮?!他想娶誰還搞不定嗎?還要朕出馬?!”
讓皇帝賜婚,可不是想娶誰就娶誰的。
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
若是亂點鴛鴦譜,可是比拆廟更嚴重的后果……
“不行啊。咱們大夏的皇帝,就沒有指婚的習慣。”夏昭帝搖搖頭,并不松口,“最多他們兩廂情愿了,朕去錦上添花是可以的。若是要讓朕逼人家娶,或是逼人家嫁,那可不好。”
王毅興一笑,臉不變色心不跳地道:“自然是兩廂情愿,但是女方的爹娘不同意,所以……”
這話觸動了夏昭帝的衷腸。
當年他跟鄭想容,就是兩廂情愿,但是礙于祖訓,最后還是慘淡收場,兩人天人永隔,不得相見。
“這樣啊……”夏昭帝沉吟半晌,“是誰?”
“蔣四姑娘。”王毅興笑著道,“您的親戚。”
“哦,是她啊。”夏昭帝笑了笑,“懷禮好眼光。”頓了頓,又道:“懷禮家世出眾,也是一表人才,能力也不錯,蔣家怎會不同意呢?”
“大概看他不是神將府世子?”王毅興試探著問道。
夏昭帝皺了皺眉頭,暗道若是周懷禮是神將府世子,自己是一定要幫阿顏把他拉下馬,給她夫君周懷軒做的……
“應該不是吧?依朕看,蔣家不是這種趨炎附勢之徒。”夏昭帝對蔣家人的評價還是很高的。
他在江南十幾年,都是在蔣家的照拂下。
“和蔣家的權勢相比,懷禮確實配不上蔣家四姑娘。”王毅興意味深長地說道,“蔣家有圣上,而懷禮,卻無法一輩子靠著神將府。”
周懷禮他們這一房會分出來,分出來之后,真的就跟神將府沾不上邊了。
夏昭帝想了想,慢條斯理地道:“朕也在想這件事。蔣家確實要用,但是不能讓他們一家獨大。”
王毅興微笑著點頭。沒錯,這就是他的真正意思。
為周懷禮求賜婚只是個引子,關鍵是要夏昭帝認識到,不能只依靠蔣家,不能讓蔣家一枝獨秀……
“這樣吧。當年太皇太后在世的時候,就想設宰相一職,統領御書房,直接聽命于朕,和六部相輔相成。”夏昭帝深思道,“朕看,是時候了。”說著,笑著看了王毅興一眼。
“毅興,有沒有決心,做好大夏皇朝第一個宰相之職!”
王毅興心里重重一跳,按捺住心底的喜悅,忙站起來,對夏昭帝拱手行禮道:“微臣年輕識淺,雖然想幫圣上分憂,但是唯恐朝臣不服……”
“不服?他們憑什么不服?”夏昭帝翻了個白眼,“論資歷、能力,還有你對朕的幫助,讓你做個宰相綽綽有余!——就這么說定了,朕明兒就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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