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連叫了幾聲“阿財”,還用手輕輕觸了觸它背上的尖刺。
以前只要盛思顏輕輕咳嗽一聲,阿財都會摸進來看看她怎樣了,現在卻連直接倒蹬它都給她裝樣兒!
盛思顏又好氣又好笑,故意“哎呦”一聲,捂著肚子道:“快扶我坐下,小家伙好像又踢了我一腳!”
阿財騰地一下從小木匣子里轉過身,一雙黑豆似的小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盛思顏撫了撫自己的腰腹,慢悠悠地笑道:“醒了?不瞌睡了?”
阿財低了頭,慢慢從木匣子里爬了出來,在她腳步蹲著。
蔣四娘驚訝地盯著阿財,扭著頭左看右看,納悶道:“你這小刺猬,我怎么看著那么眼熟呢?”
“不奇怪啊。”盛思顏笑瞇瞇地道,“這世上的小刺猬都長得差不多。你以前不也養過幾只嗎?是不是都長得差不多?”
這樣一說倒好像確實如此。
蔣四娘點點頭,“嗯,是挺像的。也可能我就是喜歡這個樣兒的小刺猬,所以都是挑了長得差不多的養。”
“這就是了。”盛思顏說著,領著蔣四娘往門外走去,“刺猬好像就幾個皮色,不像別的動物,差別大,好分辨。”
一本讀蔣四娘回頭看了看阿財,笑道:“是呢。”又問盛思顏:“這是你養的第幾只了?”
“第幾只?”盛思顏疑惑問道,“什么意思啊?”
“一般小刺猬壽命只有三四年啊。我這十來年,養了四只小刺猬。后來實在受不了。所以就不養了。”蔣四娘跟著盛思顏走出小套間。
“哦……”盛思顏一時有些心慌。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阿財一直跟在她身邊。好像不會老也不會死……
蔣四娘見盛思顏悶悶地不說話。以為觸到她的痛處,想到自己在自己養的小刺猬死的時候,也是痛苦不已,很是理解盛思顏的心情,忙岔開話題道:“今天天氣不錯呢。大少奶奶平時都做些什么呢?”
盛思顏想了想,笑道:“我們神將府后花園的景致不錯。不如我帶你出走走,順便也去溜溜阿財。它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長得越來越圓滾滾了。”
在地上爬動。就跟個小仙人球一樣,除了不是綠色的。
“好啊好啊!”蔣四娘拊掌大樂,“我有福了,既可以溜刺猬,又可以看景致!”
盛思顏便帶著蔣四娘出了清遠堂,走向通往神將府后花園的抄手游廊。
阿財在她們腳邊不緊不慢地爬著,不時抬頭斜盛思顏一眼,似乎對她說它“圓滾滾”很是怨念。
薏仁和小柳兒帶著兩個婆子,還有周顯白一起在后面遠遠地跟著。
周懷軒不在府里的日子,他都是讓周顯白在內院清遠堂候著。以防有事。
來到后花園入口處,盛思顏一眼瞥見里面不遠的地方用白緯布隔了起來。將后花園分作兩半。
“這是做什么?”盛思顏皺了皺眉,“后花園如何有隔斷了?”
看門的婆子忙道:“這是三房的四公子在宴客呢。大少奶奶您在這邊走就沒事。”
原來是有外男在那邊吃酒。
盛思顏明白過來,好笑地看了蔣四娘一眼,道:“要不要把四弟叫來跟你說說話?”
“不用不用!”蔣四娘大囧,“大少奶奶,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嗯,是我考慮不周。回去我請你吃點心賠罪。”盛思顏笑瞇瞇地道,“然后咱們也吃酒聽戲,不用羨慕他們。”
“大少奶奶,您有身孕,可不能吃酒。”蔣四娘忙勸道,伸手小心翼翼托住盛思顏的胳膊,“這邊走,那邊小碎石子多,不要硌了腳。”
盛思顏點點頭,正要跟蔣四娘轉身離去,就聽那白緯布隔斷那邊傳來一陣哄堂大笑,還有不斷高聲叫好的聲音。
“來來來!尹二郎,你一定要喝了這一杯!”
“這是自然。我尹二郎不說別的,光論樣貌,是從江南到京城,罕逢敵手!”
白緯布隔斷那邊又傳來一陣大笑。
“尹兄,你這樣說,可是要把我們神將府的周大公子放在哪里?”一個男子笑嘻嘻的聲音傳來,“懷禮兄,我沒說錯吧?神將府的大公子,大名鼎鼎的鎮國公,可不是尹二公子你這樣的銀洋镴槍頭!”
“沒錯!周大公子可是我們京城人士!尹二公子,最多在江南稱第一,到了京城,最多只能算第二!”
“是嗎?你這樣說,我可是不服。還能有人生得比我們尹二公子還要好?”
盛思顏聽了眉頭微蹙,對周顯白吩咐道:“去,給那什么尹二公子送面鏡子。”讓他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周顯白也早看那尹二公子不順眼了,他忙應了一聲,去附近的下人房里找了一通,找了面小圓鏡子,樂顛顛地繞了一圈走到白緯布隔斷的另一邊,問道:“誰是尹二郎?”
尹二郎見是個眉目清秀,高大俊朗的小廝,笑著站起來道:“我就是,請問您是……”
“你甭管我是誰。喏,這是面鏡子,自己好好照照吧!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說著,將那小圓鏡子扔到他手里,轉身就走。
“你這人怎么說話的?!”尹二郎被周顯白的話氣歪了嘴,“這是誰家的下人!實在是欠揍!”
他身邊的人面面相覷。
有認識周顯白的人低了頭偷偷地笑。
就連周懷禮都忍了笑打圓場道:“一個小廝,尹兄何必在意?——來,咱們吃酒!吃酒!”
尹二郎見周懷禮都幫那小廝說話,料到來頭不小,只好恨恨地將這口氣咽下。一口氣喝了一大杯酒。
從此尹二郎在京城就多了一個“鏡子二郎”的稱呼。此是后話不提。
神將府的瀾水院門口。被周懷禮邀請來做客的王毅興笑著對馮氏道:“周大奶奶,我是來跟您說一聲。圣上口諭,若是您再放任妾室越距,咱們可就要給周神將換個妾室了。聽說周神將的紅顏知己頗多,您家里的院子夠住嗎?”
馮氏的眼皮微微一抽,淡笑著道:“管教不嚴,是臣婦的過錯。王相請放心,請轉告圣上。臣婦一定好好給這些人立規矩!——至于‘紅顏知己’,這可不關我的事。除非抬到家里,否則我可是鞭長莫及。”
“哈哈,那就得看周神將了。——我話已帶到,您斟酌著辦吧。”說著,王毅興拱手離去。
盛思顏帶著蔣四娘回到清遠堂,兩人又吃了點心,用過午飯,蔣四娘一個人跟阿財在院子里散了會兒步,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神將府。
晚上吃晚飯之前。周懷軒回到清遠堂,看著盛思顏微微地笑。道:“你要不要給我面鏡子?”
盛思顏愣了一下,才明白一定是周顯白把這件事告訴周懷軒了,不由赧然道:“……那人不知天高地厚,給他個教訓也好。”
“這種事有什么好爭的?”周懷軒搖搖頭,走到浴房洗漱,出來又換了天青色流云紋常服。
“當然要爭。明明你是最好看的,那貨馬不知臉長,居然這樣大言不慚!我沒聽見也就算了,這一次讓我聽見,定不會讓他好過!”盛思顏有些氣鼓鼓地道。
她家懷軒才是大夏第一美男!
周懷軒走到她身邊,微笑著搖搖頭,“我又不是靠臉吃飯,你爭這種閑氣……”
“不是閑氣。你在我心里,什么都是最好的!”盛思顏正色說道,一點都沒有打趣的意思。
周懷軒從來沒有從盛思顏嘴里聽過這樣直白的贊譽,心里暖烘烘地,清冷淡然的面上有一絲動容,他圈住她的肩膀,低聲道:“我在你心里,什么都是最好的?”
“當然。”
“若是我不是生得這個樣子?”
“也是最好的。在我心里,你不管什么樣子都是最好看的!”盛思顏抱住他精壯的腰身,仰頭看著他,瑩澈的鳳眸里情意盎然。
周懷軒心里對她愛極,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徐徐換了一口氣,將她攬入懷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她的后背,岔開話題:“今天有沒有不舒服?”
“還好。小家伙挺乖的。”
熬過頭三個月,她的孕吐果然不藥而愈。如今她胃口好得出奇,而且口味大變,無肉不歡,每天早上定要吃上兩三個肉包子才罷休。
“嗯,咱們去松濤苑吃晚飯吧。”
兩人離開清遠堂,往松濤苑行去。
結果他們去了半天,發現周承宗和馮氏居然沒有來。
周老爺子笑著吩咐上菜,說周承宗有些不舒服,今兒不來吃晚飯了,讓他們別等了。
瀾水院里,卻是另外一番情形。
號稱“不舒服”的周承宗正在臥房的月洞門前,拍著門道:“秋嫻!秋嫻!你怎么啦?你開開門啊!別關著門,憋壞了可怎么處?”
馮氏在臥房沒好氣道:“我不舒服!你走開!”說完忿忿地側躺在臥房的紫檀千工拔步床里,很是生氣。
屋里的下人見大爺、大奶奶鬧別扭,早躲得沒影兒了。
周承宗見下人都走了,才拔出匕首,往門縫里一插,輕輕一扭一托,就將月洞門里面的門閂給拔了下來。
他笑著推門進去,回頭再把門閂上。
馮氏聽見門那邊的聲響,探頭一看,見周承宗居然走了進來,頓時惱道:“我閂著門呢!你怎么進來的!”
“一個小小的門閂而已,也能難得住我?!”周承宗得意洋洋說道,走進來坐到床邊,“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請盛七給你瞧瞧?”
“還請親家老爺?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馮氏忍不住譏諷說道,“何必請親家老爺?你那么多紅顏知己,要不要抬幾個會醫術的回來,以后大家有個頭疼腦熱,就不用出去請郎中了,既方便,又省錢。”
周承宗愕然。怎么說到紅顏知己上去了!?
“你怎么啦?我哪有什么紅顏知己?”周承宗訕訕笑道,推了推馮氏的肩膀,“還在生氣呢?還是醋上了?”
“吃你的醋?”馮氏忍不住翻個白眼,“你得了吧。要是想再納妾,你明說,我馬上給你抬回來。現在弄得圣上和王相都拿這事來問我,你想過我的臉面沒有?”
“啊?”周承宗吃了一驚,“誰來問你?”
“還有誰?王相王毅興啊!”馮氏翻個身坐起來,靠在床板壁上,瞪著周承宗道:“你看你做的好事!我說了這件事會讓朝廷不滿,你就是不聽!最近越氏還纏著你要去請親家老爺來治腿,我聽說你打算吃完晚飯就去盛國公府?”
第一更三千五百字。今天應該有二更。(∩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