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劍冢的半月坪上。
周乙和鄧太阿來到了這里。
萍兒和溫華站在山腳。
吳家劍冢的人和鄧太阿的劍童站在山巔。
身為主角的兩人,站在山腰上的一處裸露出來的平臺。
此地形如半月,遂有半月坪之名。
半月坪上方,吳家劍冢眾人面露復雜的看著坪臺上的兩個人。
吳家家主嘆了一口氣道:“看來他始終是對這個地方不滿啊,這兩個人一會兒打起來,以后家中后輩再習劍,就得另換一個地方了。”
這半月坪,是吳家劍冢里面幼年后輩練劍的地方,就如同軍中出操一樣,每天早晨雞叫五更的時候,一群少年便會在這里呼喝起來,聲音可以傳的老遠老遠。
鄧太阿早年被接回吳家劍冢里面,卻根本就沒有好的待遇,更是差點餓死,那種時候,在吳家劍冢附近,準時會聽見同齡之人的練武聲音,難怪他說早看這個地方不順眼了。
半月坪上,周乙和鄧太阿相互距離十丈底定。
山上的吳家劍冢眾人,心中都紛紛猜測起了這一戰的結果。
雖然鄧太阿不愿意承認吳家劍冢的身份,和吳家的關系很是僵硬,但怎么說這都是不能抹掉的關系。
現在和周乙決戰,他們如論如何也不可能站在周乙一方的。
而,吳家好多人心中就算忽略了鄧太阿的血緣,也認為這一場戰斗鄧太阿是必勝的。
他們甚至在擔憂周乙能不能在鄧太阿的劍下活下來的問題。
吳家家主內心嘆息,如果鄧太阿現在是他們吳家的劍冠該是多好,這一戰,斬了一個天下第三的陸地神仙,該是多么榮耀的事情。
他們這并不是一廂情愿的為鄧太阿唱贊歌。
他們內心所想的就是事實。
論劍術、論殺人,這世上早已經沒有人能夠達到鄧太阿的境界。
他,就是劍神!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時代有王仙芝那個怪物,鄧太阿和五十年前的李淳罡之地位是一樣的。
一劍之下,天下臣服。
半月坪上。
很平靜。
鄧太阿這一次沒有用桃花枝,那根他用來留下了赫赫殺名的桃花枝被他簡單的插在腰間,他手掌輕招,劍匣就飛了出來。停在面前。
然后,他打了一個哈欠,看著周乙道:“你要留神了,我練的是殺人劍,出劍就要殺人。”
周乙目光微微一笑,道:“你也要留神。”
話停。
二人頓時都不開口了。
頓時,半月坪上已經被殺意充斥滿了。
鄧太阿的劍匣慢慢打開,露出了十二柄精致的小劍。
他這一刻的神色,徹底沒有了慵懶,而是變得冷肅。
對于周乙,他沒有絲毫輕視,立刻,十二道飛劍齊齊而出。
鄧太阿的劍,就只有一個字。
快!殺盡天下的快!
飛劍術就是純粹的速度,極致的劍意。
每當飛劍術出現的時候,通常就只有一個結果。
瞬間釘死對面的人,不留任何反應的機會。
吳家眾人一個眨眼,眼前恍惚已經出現了周乙這位天下第三,全身插滿十二把飛劍的一幕了。
可是,接下來的一瞬間。
他們愣在了山頂,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著半月坪上的那一幕。
只見,那十二道飛劍,居然全部停在了周乙面前的一尺之處,并且,劍身漸漸由寒氣畢露的青森,化為了充滿銅臭的金黃色。
再一刻,咔嚓,咔嚓嚓……
鄧太阿的十二道飛劍,眨眼碎成粉末。
同一時間,鄧太阿心神緊抽,他不明白為什么心中發緊,等到察覺過來的時候,一道金色電芒已經入體。
這個時候,周乙略顯意外的聲音傳入:“竟是劍罡自發護體。”
只見,此刻落在眾人眼中的是令吳家劍冢眾人全身發涼的一幕。
鄧太阿面前有“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
一道迅捷的金色電芒,終于能夠被肉眼捕捉到,在鄧太阿的周身游走閃爍,快到了極點的游走,幾乎形成了一道金色旋風。
但,就是沒有攻入鄧太阿的劍罡自發護體。
鄧太阿目中瞳孔緊縮,這一瞬間,他終于了解到了周乙的可怕。
他的劍快,對方的這一指電芒竟然比他的劍還快。
若非他早已練到了劍罡通靈的境界,自發護體,恐怕這比心念還快的電芒,眨眼就要將他的身體變為一堆廢金屬。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又聽見了周乙的話。
“就不知道鄧兄這劍罡能抗得過幾運了。”
聞言,鄧太阿眼神冷肅,瞬間反應過來,手掌一握,桃花枝再度出現在手上。
一步,往前踏出。
周乙再度伸出了三根指頭。
青、藍、黃、三色電芒,分別從三指上閃現,激射而出。
這是快到了極點的交鋒。
在那比心念還快的瞬間,吳家劍冢的人根本就看不清當時發生了什么。
入眼的,是半月坪上的一幕。
周乙始終站在他所在的位置,一步未動。
鄧太阿距離周乙只有一步距離。
那根桃花枝,距離周乙的咽喉,就只有三寸。
可是,他卻停在了那里。
因為,他的桃花枝,連帶著鄧太阿的一只手臂,被風一吹,化成了木屑紛飛。
空蕩寂冷的半月坪上。
失去了一臂的鄧太阿,悵然道:“我輸了。”
這一聲,傳入在了吳家劍冢眾人耳中。
恍如,晴天霹靂。
他低頭看著那桃花枝和一只手臂所化的一地木屑,搖頭笑了笑:“桃花劍神,成也桃花,敗也桃花……”
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本能以劍罡護體,繼續向前三寸,將桃花枝刺入周乙的咽喉。
可是,他手中的桃花枝,在那一瞬間,卻成為了他的敵人。
它是木的。
鄧太阿此刻默默地問:“閣下為何不下殺手?”
周乙面色平靜,道:“那最后木運隔著你的罡氣溝通桃花枝,本就殘余不多,斷你一臂已是極限。”
鄧太阿卻默默的道:“我之劍罡早已在那一瞬間被內外合力摧毀了,你再殺我,僅是一念。”
周乙卻笑了,道:“我干嘛非要殺你,你我有仇嗎?”
鄧太阿明白了,笑了:“你不是鄧太阿啊,出手,不一定就要殺人。”
“你的確贏了我,我敗得心服口服!”
山腳下,傳出溫華和萍兒的歡呼,鄧太阿自承敗了的那一聲,坦坦蕩蕩,讓他們站在極遠也聽到了。
這讓吳家劍冢的人紛紛如遭雷擊,面無人色。
鄧太阿,敗了。
天下第二,易位!
那個人,大半年前,才入江湖,兩月前成天下第三,才過兩月,又敗了鄧太阿!
周太乙!
吳家劍冢眾人此刻看著半月坪上的周乙以及斷臂的鄧太阿,有口難言,滿腔復雜,還有一絲對周乙實力的驚懼。
此時,鄧太阿卻是坦然,道:“太乙兄,你我未來還有一戰,信否?”
“當然信。”
周乙也笑道:“我也想見巔峰之境的鄧太阿。”
那位“試問天上仙人,誰敢來此人間”的鄧太阿,才是眼前人真正的巔峰啊。
說回另一邊。
武帝城一戰過后。
天下間各大勢力,迅速收到了消息。
這是六十年來最轟動江湖的事情。
自從六十年前王仙芝登臨武帝城,六十年來無敵手,讓天下第一的名頭空懸一甲子。
所有人都清楚,這個王老怪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人間無敵之人。
這整座江湖都期待著有一個人能夠打敗王仙芝。
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打敗王仙芝。
可是,現在,一個忽然降臨在中原武林的狂人。
中原狂人南宮恨,初現江湖,就和王仙芝打成了平手。
北涼王府當中。
徐驍和李義山相對而坐,正在弈棋,旁邊有一個黑衣男子念著一封密函。
“九月十五,一封戰書下達武帝城。”
“九月十七,武帝城下駛來一輛馬車,車中人自稱中原狂人南宮恨,未現身,氣勁斃武帝城三名一品武奴,王仙芝邀請南宮恨往城樓一戰,甫接面,王仙芝便出雙手,三個呼吸后,城樓難以支撐,王仙芝再開口,邀請南宮恨往東海一戰,二人走后剎那,武帝城樓巍然倒塌。”
“東海上,聞南宮恨起手招名‘一氣化九百’,卷起海浪倒卷,王仙芝一手破之,后增大力,再聞南宮恨言‘收、化、運、發’,而后接‘一氣化九百’,王仙芝之力,盡數被奉還,反擊之力猶贈兩倍,王仙芝再破之。”
遂后,他又繼續念道:“最終平手之戰,王仙芝顯化尊嚴法身,南宮恨以六片金葉吞千里天地之力,二人皆負傷,南宮恨乘馬車離開,留下兩年之約。”
念道這里,青年男子,又念道:“附一:據推測,南宮恨起手之招,與‘收化運發’后接之招,雖為同名,卻非完全,前者引天地自然之力,后者收王仙芝之力,反以兩倍還之。”
“附二:王仙芝最后說了‘那六片葉子?’,據推測,那是南宮恨讓王仙芝受傷的根本原因。”
聽到“平手之戰”。
李義山和徐驍都不再下棋了,亭內陷入一陣沉默。
良久,徐驍砸砸嘴巴,笑了一聲,道:“這江湖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那王老頭居然真有被人拉下馬來的一天。”
李義山幽幽的道:“說的是啊,這場戰斗看起來是平手,其實背后代表的東西很是耐人尋味,尤其是這探子回報的東西,王仙芝大戰結束之后,說的那句話……”
“那六片葉子?”徐驍捻起了棋子。
李義山目光閃爍道:“能吞噬千里元氣,應該是兵器或者珍寶一類的東西。”
徐驍聞言,目光微微閃爍。
李義山把棋子落在了棋盤上,默默地道:“搶不過來的。”
徐驍咧嘴一笑,也沒說什么。
能和王仙芝打成平手的,根本就已經不是他三十萬北涼大軍可以奈何的了的人,況且,那南宮恨又沒有地盤,不像武帝城。
反而是許多勢力要擔心。
這位和王仙芝打了一個平手的,他心性是什么,沒有人會知道。
他若是想殺死離陽皇帝,恐怕不費吹灰之力。
“先有曹長卿,總算還有那韓生宣能擋一擋,現在多了這么一位和天下第一打成平手的,京城那位要徹底睡不著覺了吧。”徐驍呵呵笑著,頗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那青年微微躬身,道:“還有另外一份情報,也是能令天下為震動的消息。”
徐驍捻起棋子,再落一子,道:“念……”
等青年念完。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義山嘆道:“多么波瀾壯闊的時代啊,前腳有南宮恨戰平王仙芝,后腳又有周太乙在吳家劍冢外勝了鄧太阿。”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這江湖上就出了這么多的人物。”
徐驍搖頭笑了笑,道:“江湖上的事情,和我北涼沒多大關系,我就關心那臭小子什么時候回來,快三年了,怪想的。”
那青年又及時道:“世子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按他的腳程,還有四個月,應該就能回到北涼了。”
江湖人前腳剛收到武帝城樓驚天動地的戰報。
后一腳,從吳家劍冢又傳來了同樣令江湖震顫的消息。
他們幾個月前才在期待天下第三周太乙和天下第二鄧太阿什么時候能夠決斗一場,徹底讓眾人清楚他們的實力高低。
這才剛過了幾個月,他們竟真的爆發了一戰。
而且,還是在吳家劍冢之外。
結果,是讓所有人都大呼不可思議,更是震爆了一地眼球的。
鄧太阿,輸了!
周太乙,贏了!
武評第二,真的易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