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然半晌才回過神,那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可也只是一瞬間就讓她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
這正主的記憶不止是不好用,而且隨時隨地都能惹出麻煩。
但似乎是因為她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難道是常寧……
還沒來得及細想,她的思量就被打斷。
胡愈上前道:“女施主若是看著不舒服,就徑直下山去吧!”
季嫣然抬起頭,目光所及處發現在不遠處的塔林,有位高僧盤坐在那里,而他的對面站著許多穿著官服的人,那些人伸出手指指點點十分不禮貌,顯然是在訓斥那高僧。
胡愈定然誤以為,她是看到這一幕才會尖叫。
“朝廷是在問釋空法師常寧公主的事。”
季嫣然迎上那雙璀璨的眼眸,他似在提醒她什么,有意地眨了眨眼睛。
這樣對視了一會兒,可她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任他有滔天情意,她也無可奈何啊。
季嫣然試探著道:“朝廷還認為釋空法師害了常寧公主嗎?”
顧四有些詫異:“你不知道?”
季嫣然哂然一笑,她只是覺得很奇怪,常寧公主已經死了十年,為什么這些人還是一副要捉拿釋空法師送審的模樣。
十年了,有罪送罰,無罪釋放,這件事不是早該塵埃落定了嗎?
季氏不在說話,一雙眼睛卻向周圍看著,仿佛要看出什么端倪,顧四不禁奇怪,這真的是那個季氏嗎?
季氏六歲之前還算正常,之后卻變得蠢不可及,要么是癡癡傻傻不通人情,要么行如潑婦,動輒對人打罵,讓季家雞飛狗跳不得安生,甚至鬧到季大人任職的府衙之中,京城中幾乎人盡皆知,所以季氏到了能結親的年紀,也無人問津。
季大人被流放之前安排好了這個寶貝女兒的去處,季氏卻硬生生地逼著族里將她趕出京城,轉身投奔河東江家。聽說江家將她配給李雍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腦海里將這個人抹去了,因為無論怎么樣,她的結局都不會好。
沒想到今天會遇見季氏,而且還看了那么一出好戲。
她好像在李家混的也不差,連李律都敢算計。
難道之前他一點都不了解她?
顧四瞇起眼睛:“武朝是有罪推定,既然釋空法師無法為自己脫罪,就要接受盤問,每年朝廷少則問十幾次,多則……就要看府衙那些大人的心情了。”
“常寧公主是太后娘娘的心頭肉,林家的掌上明珠……”說到這里顧四停下來,眉宇中竟然流露出幾分的沉靜,仿佛變了個人一般,但是很快他眉梢一挑,又變回從前的模樣,“誰查出這案子,定能平步青云。”
季嫣然聽明白了,所以,是不是得就會有人來插一腳,因為這是晉升最大的捷徑。
想靠著這個案子進階的人,多數都抱著投機鉆營的心思。若是能將十年來碰這樁案子的人都匯總起來,倒是能做成一根避雷針,她以后要敬而遠之。眼前這……只包子呢?是不是也想要借此謀利益……
季嫣然想到這里,身體也很快付諸行動,向后退了兩步。
顧四揚起眉毛,她這是什么意思?他離她這樣近,都沒怕被訛上,她反而一臉防備……這不太合規矩。
“法師在看什么?”
顧四一個不留神,發現季氏已經去找小和尚,恭恭敬敬地說起話來。
胡愈道:“是常寧公主給師父留下的棋局,這些年無論在哪里,師父每日都會看上幾個時辰。”
“法師是要將這弈棋解開?”
胡愈搖頭:“這盤棋已經下完了,師父只是在參詳結果……”
釋空法師看得十分專注,并不理會身邊人呵斥的聲音,站著的幾個人已經沒有了耐性,其中一個從下人手中搶過了馬鞭,抬起手就向釋空法師抽去。
“住手。”
季嫣然只覺得眼前一花,身邊的那只包子已經竄了出去。
那人哪里管這些,眼前這個老和尚已經磨盡了他的耐心,不給點教訓,這和尚是什么都不會說的。
他掄圓了膀子就抽下去,鞭稍在空中發出清脆的響聲,只是卻沒有想他想的一樣落在釋空法師的臉上,鞭子陡然繃直,他加注在上面的力氣一下子就被卸掉了。
那人憤怒地看向身后,二十多歲的少年郎就站在那里,少年眼稍微挑,張揚又帶著挑釁。
那人立即紅了眼睛:“你是什么人,竟然敢……”
話還沒說完,顧四兩根手指一拽,便將那鞭子徹底奪了過來,飛起的鞭子把手正好撞在那人下頜上。
“找死。”那人旁邊的護衛見狀一拳向顧四打來,拳頭還沒有落下,卻覺得腰腹間一痛,身體就向后飛去,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阿彌陀佛。”和尚們紛紛雙手合十念佛語。
“來人,將他給我抓起來,”那人捂著下巴指向顧四,“竟然毆打朝廷命官,本官要治他的罪。”
顧四聽得這話彎起嘴唇,一時之間笑容嫣然。
幾個人竟然不敢上前。
“你到底是誰?問你呢,”那人氣勢受挫,立即向周圍看過去,立即地有幾條人影從不遠處竄了出來。
“三奶奶,我們走吧!”容媽媽拉起了季嫣然的手。
“再等一等。”
主仆二人向旁邊躲了躲。
佛門圣地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十幾個人將顧四團團圍住,形勢逆轉,穿著官服的人立即笑起來:“棲山寺如何養了個惡徒。”
那人話音剛落,又是幾道身影一閃,穿著赤紅色短褐,腳蹬黑色快靴,腰帶彎刀的幾個人出現在塔林中,他們面無表情,如同一尊尊塑像,恭謹地立在那里,等著顧四吩咐。
顧四還沒有開口,就看到季氏迅速調轉了方向,朝他這邊走過來。
這女人真會審時度勢,見到他勝券在握,立即來到他身邊。
顧四正要吩咐常征護衛好季氏,卻發現季氏可不就是奔著常征來的。
季嫣然發現她遇到了個熟人。應該說是這身體的正主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