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陣靜默。◢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李雍過了一會兒才簡短的說:“沒有,從前那些都過去了,父親應該向前看。”
冷靜地就像是在處理公務一樣。
若不是親身體會,李文昭不會發現雍哥變了這么多。
從一個纏著他去騎馬,依偎在母親懷里吃藥的孩子,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身上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靜。
“我給你上藥,”李文昭道,“你忍著些。”
藥還沒上完,李文昭已經汗透衣襟,床鋪上的李雍卻一言不發。
雍哥小時候身子不好,比同齡人看起來要瘦弱許多,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他們就格外的寵溺這唯一的孩子。
雖然是嫡長子,但是他卻沒有早早請來西席啟蒙,若是雍哥身體康健,即便平庸一些也很好。雍哥卻出人意料的聰穎,要不是晉王和太子嫌他年紀太小,說不得就進宮做了陪讀。
他和妻子兩個人卻覺得,幸好沒選上。他們的雍哥應該回到太原,做個不太惹眼的儒生,將來也不要入仕,只要守著家業就好了。
沒想到后面會有這樣的變故。
雍哥變得出類拔萃,單薄的身子骨也被他硬生生練出了文武雙全,甚至早早離開了家門。
這在別人眼中的光耀,是多少的挫折和風吹雨打造就的。
妻子知道了會怨恨他吧。
李文昭好不容易才將傷口包扎好,坐下來靜靜地望著李雍。
“看來你二叔給你選了一門好親事,你從小就懂得規矩,這些年……又對自己要求太過嚴苛,長此下去恐難與人交心,若是娶個含蓄內斂的閨秀,最終還是要夫妻離心。”
“我與你母親就是這般,早早就有了婚約,成親的時候才相見,我……心中萬般不愿,故意冷落她,甚至借口外放離開家,后來她生你的時候差點就……我才發現她早就已經在我心里,幸虧她活了下來,一切尚能挽回……”
想起過往,李文昭眼睛熠熠生輝:“如今想想,當年我們錯過了許多,若是一切重新來過,我必然不能如此。”
“你與季氏也算一同患難,這是難得的情分,季氏為了救你費了不少的心思,你應該放在心上,萬萬不能辜負了她。”
“否則就算是你母親知曉了,也不會原諒你。”
“你自己也會后悔。”
李雍聽著這話,想到了大牢里季氏的那番言辭。
“既然我沒死,我們不如合作……一起過了這難關,將來和離各奔東西,也算好聚好散。”
所以他們才會聯手演了這樣一出戲。
現在季氏不但騙過了二叔、二嬸,還哄住了父親和祖母。
李雍靜靜地聽完:“父親不用操心我與季氏,我們的婚事,將來會自己做主。”
李文昭道:“可不能始亂終棄。”
“父親。”李雍語氣淡然,目光卻一斂。
李文昭也板起臉:“怎么,我還說不得不成?”突然之間就有了父親的威嚴。
這樣的情景讓李雍熟悉又陌生。
真正屬于父子之間的交談。
這就是季氏想要的結果,他仿佛看到季氏站在他面前,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
她的想法總是讓人匪夷所思,可往往卻很有效。
他不能繼續與父親談論下去。
“父親知道為什么二叔會這樣對我嗎?”李雍沉聲道。
李文昭面色一沉,心中隱隱已經猜到了答案。
“是因為江家,”李雍道,“當年母親、大哥和族中的子弟也是死于江家之手。”
李文昭一下子站起身來,臉上是驚詫和慌亂:“你都知道。”
李雍靜靜地道:“所以我離開家,投效軍中,就為了有一天能夠對付江家。江家想要將平盧收入囊中,害了崔將軍,我帶著人護送崔家唯一子嗣入京,江家人察覺之后動用河東的兵馬追殺,我為了引開江家人就回到了太原。”
“江家想要從我口中得知崔二爺的行蹤,我不會告訴他們,不光是因為江家人殺了我母親和兄弟,而且江家是禍國殃民的奸佞之輩。”
“父親從前想要對付江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李文昭張開嘴:“我……”
“父親問我怨不怨你,若說被江家算計的事,”李雍抬起眼睛,“即便我也死在那里,我對父親……”
“心中只有敬佩。”
“因為父親是個不畏權貴,鐵骨錚錚的直臣,”李雍面色嚴峻,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李文昭,“而且父親一直在我身邊,因為每當我經歷難關的時候,我都會想到父親那晚帶我們離家時堅毅的神情。”
李文昭只覺得一股熱血忽然沖上了頭,然后畫作滾熱的淚水從眼角溢出來,半晌他才顫聲道:“江家看似禮儀忠義之族,實則是奸佞之輩,只可惜我當年沒有了機會……”
“有機會,”李雍道,“就在眼前。”
“難道父親不想知道,當年父親秘密安排族人南下,到底是誰將消息透露給了江家人。”
“公子在這里偷看好嗎?”
常征低聲道:“我們總是李家的客人,偷偷摸摸地做這樣的事會被人看不起。”
李雍屋子里的燈滅了。
“到底有什么好看。”
“唉,”顧珩轉身從樹上跳了下來,“看來我得賄賂賄賂她才行,你說她喜歡什么呢?珠子?寶石?玉鐲?還是……”
常征適時提醒:“這些東西好像都不該您送。”
“話雖如此,”顧珩揉了揉臉,“我總想讓她幫幫我的忙。”
“像對李三爺那樣?”常征搖了搖頭,“您晚了一步,錯過了。”
顧珩停下腳步,常征差點撞了上去。
“我怎么覺得時機剛剛好呢?”
季嫣然早早就起了床,李老太太沒有讓她服侍,就趕著她去看看李文昭和李雍。
門一打開。
穿著整齊的李文昭已經站在門口。
“沒想到你竟然這樣任意妄為,”李文昭板著臉道,“罰你抄二十遍《女經》供奉在祠堂。”
說完話李文昭揚長而去。
“大老爺。”下人急忙跟上去。
“將常靜軒收拾出來,從今天開始除了侍奉老太太用藥,我還是住在那邊,任何人不得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