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風雖然不是專修格斗的道士,但常年練氣的他,身體素質和反應速度都要比常人厲害,相較而言,那幾個小混混因為擔心事情鬧大引來巡街武侯的注意,便沒敢過多糾纏,是以,一番交手之后,李淳風帶著李魚逃出了那個人跡罕至的小巷。
“李道長,您怎么來長安城了?”
劫后余生的李魚倒不像其她柔弱女子一樣需要好幾天才能緩過來,這丫頭是個大心臟,這么一會兒工夫,已經完全恢復了往日的活潑,她看向李淳風,問道。
李淳風回道“貧道有事要入宮一趟,李魚姑娘,你一介女兒身,勢單力孤,以后還是不要一個人去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女兒身怎么了?”
李魚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一句,她也就是看在李淳風剛剛救了她一命的份上才沒有反駁,換個人的話估計她就不會這么客氣了。
“咯咯!李道長,您不會是因為市井上的那些謠言而要進宮面圣吧?”
忽然,李魚眼珠一轉,莞爾笑道“嘻嘻,李道長您其實不必擔心,當今陛下何等英明神武,是非曲直他老人家心里都有數,怎會聽信那些市井傳言?”
李淳風看了看李魚,認真地說道“貧道一人之榮辱無關緊要,可是如今有人借著貧道之名,興神鬼之說,行那偷天換日之舉,貧道決不允許!若不早日澄清謠言,貧道將寢食難安!”
“偷天換日?李道長,您也覺察出這些謠言背后是有人想要借機生事端嗎?”
李魚聞言,驚訝地挑了挑眉,道。
李淳風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道“雖說如今蝗災席卷了整個關中地區,但是朝廷一直都在積極救災,百姓們還遠沒有到民不聊生的地步,更不會有這么多人誹謗圣上、中傷永安侯,這背后若是沒有人在推波助瀾,貧道說什么也不會相信!”
“道長言之有理!我也跟您一起入宮吧?這些天我也在調查這些流言的源頭,正好跟陛下匯報一二!”
李魚想了想,抬頭看著李淳風道。
“嗯!那走吧!”
李魚身為《大唐日報》金牌記者,本來就有上達天聽、入宮面圣的權力,所以李淳風思忖片刻,也就沒有拒絕。
二人一前一后,朝著北面的皇宮走去。
“堂主,咱們為什么不追?真要打起來,那道士肯定不是我們的對手!”
李魚、李淳風離開后,方才那五個小混混模樣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看著李魚離去的方向,不解道。
身形稍胖的年輕人皺眉道“咱們拼盡全力固然可以將他倆全部留下來,但動靜鬧得太大,勢必會引起巡街武侯的注意,那個時候咱們怎么脫身?做事之前別忘了我們是在長安城,萬一出了事,龍首怪罪下來,咱們誰也承擔不起!”
其余四人連忙抱拳道“堂主說的是!”
那身形稍胖的年輕人見狀點了點頭,隨即他一臉可惜道“不過沒能抓住李魚,確實有些可惜!那丫頭整日在奇趣閣工坊,肯定知道那兒的不少秘密,將其活捉,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一個尖嘴猴腮的青年這時湊上前一臉討好道“堂主,這李魚天黑之前肯定要回藍田縣的,要不咱們在路上提前埋伏,將她綁回去?”
那所謂的堂主聞言,面現意動之色,可隨即他又搖頭道“不妥!前些日子老三在藍田縣伏殺一個書生,事敗之后被龍首挑斷了手筋,龍首嚴令我們不得在長安城附近惹事,沒有萬全的把握,咱們絕對不能出手!”
“是!”
“咦?前面怎么那么多人?莫非有什么熱鬧事?”
行至朱雀大街,見前方圍了許多人,李魚神色間露出了一絲興奮,好奇道。
李淳風皺了皺眉,道“正事要緊,李魚姑娘我們還是先入宮吧!”
李魚撅了噘嘴,嘟囔道“哎呀!李道長,穿過朱雀大街就到皇宮了,不急不急,咱們去看看前面發生了什么事,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
說著,她拉了拉李淳風的袖子,目露祈求之色。
李淳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罷了!那就去看看!不過看完了之后,咱們得馬上去皇宮了!”
“嗯嗯!”
李魚連忙點頭答應。
二人朝著前方的人群走去,到了近前才發現這里的人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多,里三層、外三成根本擠不進去。
“喂!這位大叔,里面是什么啊?”
李魚急不可耐地踮了踮腳,但什么也看不著,無奈,她只好拍了拍前面的那個中年漢子,問道。
“大叔?小女娃,俺有那么老嗎?”
那漢子轉過身,指了指自己的臉,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
李魚差點被氣出內傷,但為了知道人群里面到底有啥熱鬧事兒,她只得在嘴角邊強扯出一絲笑意,“昧著良心”道“呃!不是!大哥,您長得真年輕!能不能說說里面到底生了何事嗎?”
那漢子這才滿意道“誒!里面啊!里面有兩位神僧在斗法,可熱鬧了!”
“神僧?斗法?”
李魚聞言,眼睛大亮,她連忙又問道“是哪兩個神僧?他們在斗什么法?”
那漢子卻撇了撇嘴,道“我說小女娃你咋這么多問題?俺還要看斗法呢!你要想知道自個兒看去!”
說罷,他轉過身,不再搭理李魚。
“我”
李魚張了張嘴,要不是考慮到一個女孩子家當眾罵人不好,估計她這會兒已經對那漢子破口大罵了,“李道長,你幫我擠到前面看看唄?”
方才他們跟那幾個小混混在南巷纏斗的時候,李淳風所展現的輕身功夫讓李魚驚嘆連連,現在這種情況,李魚相信憑借著李淳風的本事肯定能有辦法讓她擠到前排去。
李淳風的額頭上頓時隱現幾根黑線,他無語道“僧人斗法斗的不過是障眼法,能有什么看頭?咱們還是快快進宮吧!”
李魚歪著腦袋,忽然笑道“李道長,佛道不兩立,您身為道家一脈,難道就不想看看這兩個大和尚有什么本事嗎?兵法上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您不去看看,怎么能知己知彼呢?”
李淳風一時怔住,發現自己竟然無從反駁,因為李魚說的的確是事實。
其實佛道之爭并非伴隨著佛教的東來而產生的,作為外來宗教,佛教傳入中國之初因為宗旨與道教或有相同,所以兩教初期的關系還是相對和諧的。但隨著佛教中國化的不斷進行與道教制度的不斷完善,兩教逐漸形成了獨立的自我宗教意識,隨之產生的便是強烈的宗教排它思想,于是兩教在獲取上層統治者支持與下層教徒擁護方面展開了激烈的競爭!
尤其是在西晉時期,佛教發展尤為迅猛,對道教產生了極大的壓力。如今大唐的統治者對于佛教跟道教都沒有明顯惡感(雖然看上去李二是更加親近道教一些),道教、佛教得以共同發展,這種情況下,雙方就更加要拼命競爭、獲得統治者的寵信了!
“跟在貧道后面!”
被李魚說的有些心動的李淳風,此時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竟然真的要幫李魚開道。
“嗯嗯!多謝李道長!”
李魚連忙眉開眼笑地跟在李淳風的身后,就見李淳風周身好像是有一股強大、無形的力場一般,所到之處,圍觀百姓們紛紛避讓,片刻之后,他們二人便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呀!李道長您真厲害!”
李魚拍了拍李淳風的胳膊,一陣贊嘆道。
李淳風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心里還是有幾分得意的,可李魚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徹底得意不起來了,甚至險些吐血。
“李道長有這身本事,在書院的食堂吃飯是不是不用排隊了呀?下次我若是去書院,就找您一起吃飯啊!”
如果能爆粗口,李淳風現在肯定罵娘了,想他修煉了十幾年,好不容易修煉出一些純正的道家真氣,敢情在李魚看來,這些真氣的用途僅僅是插隊嗎?這是看不起誰呢?
不過李淳風倒是沒有跟李魚置氣,他將目光投向了場內。
只見西面面站的那個和尚膚色黝黑,卻身穿一身大紅袈裟,袈裟上還繡著金線,手上拿的是純金禪杖,一身“裝備”拉滿,簡直要閃瞎別人的“鈦合金”眼;東面面站的那個和尚大約五六十歲,眉毛和胡須皆白,一身行頭則要樸素的多,他穿一身褐色的僧衣,手持精鐵禪杖,立在那里,一動不動,這才是真正的老僧入定!
“這不是大興善事的主持慧空大師嗎?他怎么在這里?”
待看到那個老和尚的真容后,李淳風有些驚訝道。
隋文帝開皇二年,詔建大興城,敕令遷寺于新都,命為國寺。因隋文帝在北周時原為大興郡公,而寺址位于靖善坊內,故取“大興”二字和“靖善坊”的“善”字命名。
《長安志》載寺建成后,其正殿崇廣為京城之最,制度與太廟同。大興善寺開山祖師是靈藏大師,他是隋文帝楊堅的布衣知友,同時任隋朝管理全國僧尼事務的昭玄都僧官。后昭玄統僧猛、繼任昭玄統曇延及其隨員等均住本寺。開皇七年,召慧遠、慧藏、僧休、寶鎮、洪遵、曇遷入京為“六大德”,并有僧眾300余人入寺供養,令其為國行道。
朱雀大街西面是玄都觀,東面就是大興善寺,所以李淳風還是見過大興善寺的主持的。
“慧空大師?那對面那僧人又是誰?”
李魚沒想到隨便看場熱鬧,竟然能見到慧空這樣的大人物,不禁張了張小嘴,一臉的驚訝,隨即她又指了指西面的那僧人,問道。
李淳風搖了搖頭,道“貧道不知!”
“快看!渡厄神僧要出手了!”
正在這時,周圍的幾個人忽然驚呼出聲道。
李魚、李淳風二人的注意力瞬間就集中到了場中的兩個大和尚身上,就見那個身穿大紅袈裟的僧人單手執禮,然后道
“阿彌陀佛!天竺密宗傳入東土大唐已有四十余載,卻在爾等手上日益式微、沒落,乃令佛祖痛悲,慧空你難辭其咎,不若退位讓賢,讓貧僧來代你弘揚佛法、管理這大興善寺!”
“天竺密宗?這和尚竟然是來自天竺的密宗?”
李淳風聞言,一臉驚訝道。
“李道長,天竺密宗很厲害嗎?跟慧空大師有什么關系?”
李魚疑惑道。
李淳風點頭道“當然厲害!其實慧空大師也是出自天竺密宗一脈!大興善寺乃是“佛教八宗”之一“密宗”祖庭,是前隋皇家寺院,帝都長安三大譯經場之一,隋開皇年間,天竺僧人阇那崛多、達摩笈多等先后來長安,在大興善寺譯經弘法。慧空大師便是達摩笈多的關門弟子!”
“哦!那看來這個渡厄神僧是從天竺過來跟慧空大師爭奪主持之位的嘍?”
李魚聞言點了點頭,輕聲道。
李淳風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他總覺得事情沒有李魚說的那么簡單。
場中,慧空和尚面無表情地看了那袈裟和尚一眼,單手還了一禮,然后道“何為沒落,何為榮光?出家人應當跳出紅塵,渡厄你還是執念太深!”
“哼!人不信你,佛不佑你,你這還不叫沒落?”
渡厄和尚冷哼一聲,然后道“今日貧僧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才是天竺密宗!”
說到這里,他轉身看向四周百姓,道“阿彌陀佛,眾位施主,至道雖遠,亦可以近事為證,我佛慈悲,庇佑天下信佛之人,今日貧僧就以區區小事,來讓諸位施主明白,我佛常佑世人!”
聞言,圍觀群眾不由發出一陣陣歡呼
“好!渡厄神僧終于要出手了!”
“終于能大開眼界了啊?”
“聽說這渡厄神僧乃是真佛轉世,能呼風喚雨,法力無邊啊!”
“真的?”
“那還能有假?不信你一會兒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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