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早著呢!離下次鄉試還有兩年多的時間,到那時候說不定都回來好幾趟了。”
江凌語氣十分輕松。
陸清容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也不愿多說。
江凌像是沒有發覺一般,指著身旁晾在院子里的書:“這些都是路上要帶著的,讀書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總要慢慢來才行。”
這話倒是聽著與女學的賈先生有幾分神似,陸清容忍不住“撲哧”一笑。
隨即又正了正神色說道:“那我們就等著你回來厚積薄發,金榜題名了.。”
“你還能等到我回來嗎?”
江凌這話不禁有些陰陽怪氣。
“你這是什么意思?”陸清容聞言有些怔然,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我的意思是,金榜題名又算得了什么,即使做了狀元,也無非就給個六、七品的官來當,那可不是一步登天的好法子。”
江凌佯裝沉思了片刻。
“還不如學那位邱都尉,到時在恩榮宴上卯足了勁好好表現一番,弄個皇親國戚來當當。”
“你有什么話就直說,不要這樣拐彎抹角的。”陸清容和江云佩聊得剛剛有些變好的心情,又瞬間低落了許多。
“這就聽不明白了?”江凌面無表情地說道:“日后你可是要做侯夫人的,總是這樣可不行,根本斗不過別人嘛!”
終于說出來了,陸清容也隱約感覺到他是因為這個。
“是啊。貪慕虛榮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陸清容索性說道。
江凌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反而微微一怔。
陸清容卻是不再言語。
這可不是流行閃婚的現代,放眼大齊朝的那些官宦之家,有幾個成親定得如此倉促的?何況還是在這種家中遇事的節骨眼上……
她就不信以江凌的腦子,會想不明白這些事。
其實江凌當然是明白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剛才怎么就沖口而出地說了那些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此時見陸清容閉口不語,他突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靖遠侯府并不一定是個好去處。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你真的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了嗎?”
陸清容的面色這才稍有緩和。
“不卑不亢,無欲則剛。自己本就沒有什么奢望,想是也很難受到什么打擊吧。”
陸清容自然知道這話說得太過簡單,要真是如此容易。那倒好了。
只是此時的她真是不愿多想。
而江凌則仍舊琢磨著她剛剛的話,不卑不亢,無欲則剛……
自己又何嘗不想這樣呢。
但天理人欲皆是不可磨滅,恐怕這不是想想就能做到的。
“你什么時候走?”陸清容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
“約莫三五日之后,具體還要看伍大人那邊的安排。”
“到時候大家再一起給你送行,這我還是能等到的。”陸清容自我調侃著。
說完她抬頭看了眼漸暗的天色,不等江凌的回應,就轉身疾步走出了南小院。
明日還是跟著陸芊玉她們去女學吧,陸清容邊走邊想著。
近些天因為心情的緣故,而且得知這定親一事已經在京城傳開。她有些不大愿意去女學上課。
但在府里悶了幾天,決定還是出去轉一圈權當散心便是。
第二天,當她跟著陸芊玉、陸蔓玉和江云佩一起去了燕國公府的墨香院,立馬就有些后悔了。
先是在去女學路上的馬車里,陸蔓玉的狀態就有些奇怪。
原本最近這些日子。不知是因耿氏還是陸亦鐘的吩咐,陸蔓玉在著裝打扮上已經不似往日那般夸張,雖說一身紅衣還是難以改變,卻也在花色用料上盡量低調,而且佩戴的首飾也簡潔了不少。
但今天的陸蔓玉,卻是穿了件大紅滾金邊桃花紋對襟褙子,芙蓉色綜裙。頭發梳了個飛天髻,所帶珠花倒是不多,但那根赤金石榴石簪子,加上底下的五串流蘇,足有一個小拳頭大小……
往日她這么打扮,陸清容多少也看習慣了。只是心里想著有些不大妥當,卻也覺得與自己無關。
今天見她這如同出嫁新娘般的裝束,再配上自己近期的心事,心里別提多別扭了。
待到進了女學,陸清容方才發現。今日狀態不對的可遠不止陸蔓玉一人。
先是平時素來不理人的康寧縣主邱瑾亭,今日一見到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說,嘴邊還總是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讓人看著就心里發毛。
而一向跟在邱瑾亭身后的賀清宛,目光也總是躲躲閃閃地往陸清容這邊看。
整整一上午,陸清容聽先生講課之時,都能感覺四面八方而來的各種視線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坐如針氈。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散了課,用飯的時候倒還尚算安靜,可到了午歇的稍間之中,才算真正炸了鍋。
眾人倒是都沒有直接提陸清容定親之事,只是這個說說靖遠侯府,那個又提一提蔣軒……搞得陸清容不勝其煩。
反而是以往話最多的宋妙雪,今日并沒有說上幾句。
她母親正是承平侯府的二夫人,故而她并沒什么太多好奇之處。
“聽說婚期就定在了下個月,是真的嗎?”徐櫻問得最為直白,臉上的表情也和旁人有些不同。
陸清容見這話是直接沖著自己問的,便只好跟著點了點頭,當作回答。
而徐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神情竟變得有些恍惚起來,不再出聲。
“你以前可曾見過靖遠侯世子?”燕國公府的二小姐唐珊開口問道。
她前兩天聽宋妙雪無意中提到,承平侯府的二夫人這并不是第一次去陸府提親了,不由心中有些納悶,這個陸四小姐怎么看都十分普通,如何就被靖遠侯府看中了,還一副非她不娶的勁頭。
這個問題卻是讓陸清容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蔣軒他是見過的,面對面的次數就有三次。
前兩次是在濟南的時候,當時姜夫人并未表露身份。自然不便提及。
第三次是前年的端陽節,在靖遠侯府的梨春院,情況就更加詭異了……
“不曾見過。”陸清容最終如是說。
唐珊聽了,也并未再問其他。
而此時一旁的邱瑾亭就著這個話題開了口:“四小姐再仔細想想。真的沒見過嗎?比如說,前年端陽節的時候?”
陸清容心里咯噔一下,強作鎮定地抬頭看了邱瑾亭一眼,只見她臉上微笑依舊,正等著自己的回答。
“若是見過,我又怎么會不記得?定是沒見過的。”
若說是前兩次在濟南之時的事也就罷了,梨春院那次畢竟有些孤男寡女了,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邱瑾亭沒再開口,而是狀似不經意地看了賀清宛一眼。
賀清宛緊跟著說道:“端陽節那日賽龍舟的時候,縣主突然有些乏了。我們便想去梨春院為女客準備的廂房之中歇息片刻。”
“還沒走到梨春院的時候,就看到四小姐從里面走了出來。”賀清宛狀似思索了片刻,“待我們進門之時,正巧又碰到個男子的身影匆忙跑了出來,我和縣主急著回避。便也沒大看清。只是想著那日賽龍舟時世子爺正好缺席……”
陸清容聞言不由微怔。
說得如此詳細,那應該是真的看到了。
但出梨春院大門之時,她必定是和陸芊玉一起的,面前這個賀清宛卻只提了她一個人!
果真不如表面這般老實,陸清容心中暗道,自己還真是不大會看人,居然今日才發現。
“那賀小姐沒有看見我三姐嗎?”陸清容反問。“那天我們可是一起進出的梨春院,而且自始至終并未看到什么世子。”
一旁的陸芊玉也跟著點頭。
賀清宛卻是仿佛沒有聽到陸清前面那句話,只是對著后面這句說道:“原來那個不是靖遠侯世子啊!”
陸清容瞬間愣住。
原來真正的埋伏在這里!
若說她見到的是蔣軒,反正過不了幾天她就要嫁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如果是別人……
陸清容心中暗忖,果然不愧是邱沐云的女兒。
“是不是靖遠侯世子。我又如何得知?”陸清容緩緩說道:“橫豎看到他的是你,不是我。”
語罷,她目光坦蕩地回望著賀清宛,嘴角還掛著一絲嘲諷的微笑。
賀清宛倒是沒再開口,低著頭坐在了邱瑾亭身旁。
而適才她的一番作態。并沒有逃出陸清容的眼睛。
剛剛她那些話雖然是對著陸清容說的,但眼神總是無意間瞥向宋妙雪,一副生怕她聽不到的樣子。
陸清容心中不由失笑,她這個算盤可就打錯了。
她還真不怕有什么不好的名聲傳到吳夫人耳朵里去,雖然她也有很多事想不明白,但有一件事卻是可以斷定的,吳夫人從始至終就對自己就沒什么好感。
正如陸清容所想,還沒過一天,這捕風捉影的話,就傳到了吳夫人那里。
自然是宋妙雪回家講給了她母親聽,而承平侯府的二夫人還特意為此跑了一趟靖遠侯府。
讓她沒想到的是,吳夫人聽完這話,竟是毫無反應,隨意敷衍了幾句,就端茶送了客。
而剛送走了這位二夫人,一旁的呂媽媽就忍不住開了口:“您說,那日四小姐見到的,真是世子爺嗎?”
“你怎么也糊涂了!這是與不是又有什么關系?”想起榆院的那些美婢,蔣軒平日里連看都不看一眼,又想到陸清容那張格外明艷的面孔,吳夫人淡然一笑,“我還就怕他不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