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蔣軒,陸清容自己肯定不能胡亂應下。
陸蔓玉卻滿臉期待,恨不得她當場就答應下來才好。
“教習皇長孫武藝,責任至關重大。三姐想必也知道,世子這段時間之所以遠離朝堂,乃是因為漠北舊傷未愈,皇上恩準在府中休養。如此一來,恐怕難以擔此大任。”陸清容不緊不慢地說道。
“也沒那么嚴重!不過是指點皇長孫一下,不會讓他過于操勞的。”陸蔓玉說得輕描淡寫,“皇長孫自幼勤于讀書習禮,這武藝卻是疏于練習,從頭到尾也沒一位正經的師傅!而若是論起弓馬騎射,恐怕全京城也不一定有人能贏過靖遠侯世子,我這才厚著臉皮來請四妹幫忙的!”
陸蔓玉如此堅持,這是陸清容沒想到的。
本以為她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就把自己喊來了東宮。
此時再看,恐怕沒那么容易推辭。
果然,陸蔓玉繼續道:“我也知道,雖說皇長孫年紀不大,但放在學武之中眼中,恐怕早就過了啟蒙的最佳時機,故而我也不是想讓他成為第二個靖遠侯世子,不過是要他強健體魄,不至于做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罷了!世子亦無需為此太過操勞,每隔幾日能來一趟,我們也就知足了。”
言下之意,是既不會耗費蔣軒太多精力,對教訓的效果也沒有任何苛求。
如此毫無壓力的差事,反而讓陸清容更想不通了。
既然只是隨便練練,那以東宮的身份還找不到個正經的師傅不成?
陸蔓玉這番非蔣軒不可的架勢,讓陸清容更加不能輕易答應。
“既是如此,我回府便將這事告知世子。即便他不能擔此重任,想來也可以推薦些更合適的人。”陸清容兩邊都留有余地,想著回去商量了蔣軒再作打算。
陸蔓玉始終沒把她的推辭當真,只覺得她是因為膽小,做不了世子的主罷了。
她本也沒打算陸清容能給出什么痛快話,不過是希望借她來給蔣軒傳話,自己剛才如此懇切相邀。單憑這份誠意。就該讓靖遠侯世子無法推卻了。
想到此處,陸蔓玉不由愈發親和:“那就勞煩四妹了,我這里先替皇長孫謝過世子!他日拜師之時。自當另備厚禮!”
陸清容不置可否,只謹慎地回了句:“不敢當。”
在她的記憶之中,陸蔓玉往日說過的客氣話都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及剛才那么多。
原本還對陸蔓玉的變化頗為欣慰。此刻又覺得過猶不及。
不知為何,陸清容心里下意識地浮現出一句話。反常即為妖……
陸蔓玉想說的都說完了,已然沒了耐心。
想起平日連個小孩子都總提醒自己要稍安勿躁,便按捺著性子拉起家常:“聽聞靖遠侯的身體久病不愈,不知如今可有好些了?”
本是隨便一句客氣話。卻給了陸清容再次重申的機會。
“世子沒能盡早歸朝,一則是舊傷未愈,二則是為了多些時間在府中盡孝。父親的身體的確不大好。這些日子,每隔幾天就要請太醫過府一趟。而他老人家醒著的時辰,反而越來越短……太醫也有些束手無策,說這是心病難醫,只能先勉強用藥維持著,至于這效果,卻不敢說……”
陸清容這些話,并非作假,甚至連夸張都不曾有。
靖遠侯的身體,著實是每況愈下。
但陸蔓玉可沒心情聽這些。
實際上,發問過后,她便開始神游太虛,只看著陸清容雙唇一張一翕,至于她說了些什么,根本就沒注意聽。
“嗯!”趁著陸清容的一個停頓,陸蔓玉立刻打斷了她,“回了侯府,替我向侯爺問好吧!”
陸清容微微頜首,隨即就要起身告辭。
陸蔓玉剛才連番示好,此刻早已疲憊不堪,順勢就派了宮女送她出門。
行至東宮門前,才剛巳初三刻。
陸清容卻碰到了正要進門的皇長孫。
只見他一身朱紅錦袍,頭戴鑲玉金絲發冠,身形瘦長,儼然比自己高了大半頭,乍一看,完全感覺不到這還只是個孩子。
想來,生在皇家,終是要比旁人成熟得早些。
只不過,這個時辰,他無論如何都該是在讀書才對。
陸清容毫不掩飾臉上的錯愕。
皇長孫自然注意到了。
“聽陸側妃說,今日世子夫人會來東宮,我便趁著這一刻鐘的空閑,過來碰碰運氣,果然就趕上了!”
皇長孫的語氣仍略顯稚嫩。
只是這言語之間透出的熱絡,陸清容還難以適應。
她倒是與皇長孫有過幾面之緣。
當年她弟弟煦哥兒與邱沐云的兒子在光隱寺發生口角,正是皇長孫仗義出言,方才沒有讓煦哥兒受委屈。雖說她事后才知道那些話與實情略有出入……
另一次,同樣是在光隱寺,偶遇太子妃與皇長孫,那次自己還被來自番蒙的刺客所傷,慌亂之中,皇長孫認定她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
想必,此刻這番熱絡,就是來自當初那所謂的相救之恩吧。
“只是過來與陸側妃說說話,沒有等皇長孫回來,也是怕會耽誤您的功課。”陸清容恭敬猶在。
“世子夫人客氣了,我也就是想讓您幫著給世子帶個話,請他務必答應教我習武才好!”皇長孫的口吻很是天真,“我年紀小,不能出宮,而世子每次進宮都是直奔勤政殿,我亦無緣得見,這才要勞煩世子夫人帶話!”
不等陸清容反應,他便急匆匆道:“哎呀,一刻鐘快到了,我得趕緊回去讀書了!”
說完,就如同一陣風般,轉頭跑走了。
看著那朝氣蓬勃的背影,陸清容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深。
原來,皇長孫也知道這事,而且還很贊成。
那到底是陸蔓玉的主意,還是皇長孫自己想出來的呢?
一路上,陸清容一直在琢磨這事。
回到侯府,她立刻將今日在東宮的所聽所見,告訴了蔣軒。
蔣軒聽罷,絲毫沒有糾結,道:“不管這是誰的主意,我都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