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姓方,叫方桐,帶著妻兒也住在府內。
前世里長纓到達江南之后,在湖州找了個大夫把病養好,又隱姓埋名在南康衛指揮使譚紹的府上給譚家小姐做了段時間的女師。
譚紹也賞識她,把她舉薦去了湖州衙門里當了個女捕頭。
因著這層關系,對于湖州境內,乃至是朝中部分要事她都有了一定了解。
程嘯這案子因為撲朔迷離,她就曾經分析過很多回,也因此對方桐與程嘯的關系做過一番深入。
方桐是在程嘯到湖州上任一年后調任過來的,與程嘯同年中的同進士,他原先與程嘯并無瓜葛,但是在上任長興同知之前他曾在吏部尚書羅源的府上的做過清客。
而羅源是程嘯的妻姐夫,所以方桐在這里頭起著什么作用,也不難猜到。
但朝中這樣的情況簡直不要太多,皇帝管宮闈那堆事都管不過來,還能管得著你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州衙的任命狀況?
所以也實在不好說程嘯手里的東西方桐就一定有參與。
不管怎么說,她找方桐調查調查總是沒人敢說她什么不是。
然而她到了前面衙門,衙役們卻說他去了鄰縣,得好幾日才能回來。
“沒說什么事?”她雙手攏在身前,指甲摳指甲,笑著問。
“知州大人著方大人去核對什么卷宗吧,小的們并不清楚。”
衙役們擺擺手說。
長纓因著這卷宗二字立時打起了暗鼓,程嘯在經歷過被人逼迫取物之后,肯定會想辦法將東西轉移,既然這方桐與他是一丘之貉,那么他去鄰縣為什么不能是替他把東西轉出去?!
衙役見她轉身出了衙門,快步往內院方向走去,隨即也推開了身后房門輕叩了叩。
程嘯站在窗前瞇眼望著那離去的背影,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放下撩起的竹簾,負在身后。
“去盯著她,看看她想干什么?”
長纓離開衙門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管方桐拿的是不是杜漸要的東西,她都必須立刻告訴他。
然而剛走入小花園,她又忽然停下步來——不對,如果方桐真的是去替程嘯轉移罪證,怎么可能會這么輕易地放出消息來給她?
回頭看了眼衙署,她撣了撣衣袖,又朝著花園里那一畦牡丹走去。
“杜漸!”
剛走到牡丹田畔她就陡然聽到了這一嗓子。“我都這樣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長纓一聽就知道是誰了。
眼下暮色已有些濃,但是經廊下燈光一照,兩張側對著這邊的人臉還是看得清楚的。
那位早兩日曾腫著兩眼出現的程家二小姐此刻身子呈現出緊繃狀,上身前傾朝著她對面的這人。
長纓原先以為這個年紀的姑娘思春也正常,卻萬沒有想到人家杜漸已經表明了有妻室,她居然還在糾纏不放?
杜漸望著兩頰浮現著不正常紅色的程湄,堅信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示愛了。
他皺了眉頭,抻抻腰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程湄微愣,目光盯著他看了半晌,隨后不由自主地收回身勢。
他分明只是個庶民出身的護衛而已,但眼前這一刻散發出的氣質與氣勢卻是她從未曾見過的迫人。他仿佛是個終于認真起來的王者,眉宇之間寫滿了不容逾越。
“當然知道……”她掐著絹子,緩緩咧了咧嘴,“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該不會當真了吧?”
杜漸深深望了她半刻,繞開她往竹林這邊走來。
沈長纓躲避不及,恰好與他迎面撞了個正著。
杜漸滿眼的精光迸射,目光對住她臉時逐漸回斂,他側身看了看后頭,見程湄已經捂著臉飛快跑出了花園,便就冷著一張臉沖長纓掃視起來:“沒想到沈將軍的愛好這么特別。”
長纓終究受過非禮勿視的訓誡,雖然不是故意在這里看,也尷尬了有那么一息。
杜漸透過暮色看過去,忽然揚唇:“將軍訂過親沒有?”
長纓瞇眼瞅他。
他說道:“偷看別人‘約會’,會嫁不出去的。”
長纓頓了下,隨后道:“有勞漸護衛掛心,我又不用靠嫁人過日子,不操心這個。”
杜漸倒也心服。問她:“從哪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