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眼望著他,沒有動。
傅容道:“我先前已經把榮叔殺劉子昂的事情告訴了她,看她的模樣,應該是惦記上榮叔了。榮叔想來不會有遺憾了。”
榮雙眼陡然變紅,持劍的手已微微顫動。
傅容目光落在他手上,直到那泛白的關節又逐漸恢復血色。
隨著“吧嗒”一聲,那劍被擲到了桌上。
傅容揚唇:“榮叔果然是性情中人。”
他拿起劍,抽出來看了眼,又道:“我這就去見她,榮叔還有什么要留給她,我可以轉達。”
榮定站半刻,道:“拿紙筆。”
傅容示意身后丫鬟,丫鬟領命,取來了文房四寶。
榮提筆寫了兩句話,給他道:“給瓔姐兒。”
“沒有給秀秀的?”
傅容展開看了眼,目光微頓,合上又道。
榮沒說話,傅容便也沒說什么。
長纓到達晉王府,正碰上聞訊要趕去傅家的楊肅。
聽說榮去了傅家,又把將印留了下來,他咬牙道:“少康在哪里?讓他率領兵馬給我包圍傅家!”
“王爺!王爺!”
佟琪上氣不接下氣地過來:“霍家老爺洛陽,聽說京師出事正快馬加鞭往京里趕!估摸著明后日就到了!”
楊肅腳步急頓:“快著人去迎接!路上不得出事!”
佟琪稱著是,旋即走了。
楊肅大步地跨出門檻,去往傅家。
秀秀坐在屋里,眼看著夜色一點點沉重,只覺得自己也快要被這黑暗給吞沒了。
傅容說榮來了,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她感覺是真的,但她希望是假的,她沒有任何一個時刻像眼下這樣企盼著他不要進來!
她希望他認真做個自私冷血的榮大將軍,永遠只把自己的目的擺在第一位,她不重要,她也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有多重要!
房門處傳來吱呀聲,刺激了她的神經,她倏地站起來。
傅容出現在門口,他換了身衣裳,依舊整潔精致,但莫非就是讓人覺得與先前有些不同了。
秀秀顫著唇,不自覺地扶住了桌沿。
傅容走過來,道:“我讓人送你出去。”
秀秀一震:“他呢?”
傅容望著她發白的臉色,話在舌尖一轉,改為笑了笑:“擔心他?”
她雙眼里迸射著憤怒:“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傅容勾唇,望著她凸起的腹部,說道:“二十一二年前,我也曾這樣存在于我母親腹中。
“可惜她生下我,還是尋死了。我想如果她還在的話,我不一定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把這孩子帶大。像我們這些在異常情況下出生的孩子,總是無辜的。”
秀秀心悸,狠聲道:“我問你,他呢!”
傅容站了站,最后道:“我想你說的對,他也沒那么在乎你,眼下他大概,還在城門口吧!”
秀秀怔然。“那來的人是誰?!”
“晉王府來談判的幕僚。”
傅容說完,負手抬步:“走吧。”
出了門檻又過了廡廊,一切都很正常。
護衛退步回去,回到鴻音堂,將通往廡廊這邊的花窗打開了。
榮立在窗下,望著外頭廊下背對這邊的遠去的人影。
秀秀內心空洞而無措,門檻下她越走越緩,最后終于停下來,忽然回頭往后方看去。
夜色里的宅子像巨大的猛獸,讓人不禁心顫。
“怎么了?”傅容問。
她沒吭聲,只是癡癡望著東邊燈火通明的鴻音堂。
傅容等了她一會兒,說道:“你改變不了什么。”
她指甲掐進肉里,緩緩地轉回頭,望著夜空。
長纓與楊肅到達傅家門外,看到密布的防衛,一時也不敢擅動。
但他們的動作到底引起了府內人的不安,傅容剛帶著秀秀到達前院,傅穎則已惶惑地迎上前來:“我們府已經被楊肅的人包圍了!現如今要出去,只能靠硬拼了!”
傅容看著墻頭外的火光,沉臉走下石階。
長纓望著靜寂大門,與楊肅道:“榮叔定然會有舉措,只要能保證秀秀無恙,咱們立刻動手!”
楊肅道:“騰驤衛那邊都叮囑好了嗎?”
“叮囑好了!不會讓金林衛有機可乘。”
楊肅點頭。道:“抬梯來!爬墻架弓駑!”
這當口大門吱呀一響,門開了,先涌出來大批武士,接而半開的門內走出一人來。
“秀秀!”
長纓失聲沖上去。
秀秀整個人在顫抖,抓住她的手語不成句:“他是不是在里面!”
長纓怔忡,旋即扭頭:“紫緗快帶她回去!”
紫緗早已上前來,扶著秀秀退后。秀秀抓著長纓的手沒放,兩眼里迸射著灼人的渴望,但卻又沒能發得出來一個字!
“我知道了!秀秀,我知道的,你先回去!我會把他安全的帶出來!”
長纓安撫她,一面給紫緗使眼色。
紫緗不由分說,架著她往馬車去了。
“真是情深。”傅容的聲音透過大門傳來,他負手站著,冷笑道:“看來是打算滅我了。那我得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說罷大門砰地一關,墻里墻外的人又隔成了兩邊!
楊肅道:“弓駑手掩護!其余人沖!”
傅容回到鴻音堂,只見榮還立在花窗下,他扯扯嘴角道:“對不住了,榮叔,我們得走了!”
榮回頭,那深黯眸子陡然變得更加深黯!隨后他空手的右手一揚,居然自袖中嗖地吐出條長鞭來,如同蛇之信,照準傅容面門便襲將而至!
傅容頓即失色,閃身后退,武士們自窗外撲進來,將榮圍攻在其中。
“擒住他!”
傅容沉聲。
榮眼內精光暴射,手里長鞭直抽過來,嘶拉一聲將傅容左肩衣裳劃出尺來長一道大口子!
武士們哪里趕得上他大將軍的手腳動作?傅容免不了臂上受傷,云錦緞子的袖根處,倏然冒出好一道血痕。“放箭!”
墻頭立時射來一排利箭,嗖嗖地在月下泛著寒光。
府門這時戰況也立刻拉起來了!
傅穎在前院指揮著人應對,但王府來勢洶洶,令得他也不那么淡定起來。
幾個幕僚隨在旁側,也開始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樣下去只能是作困獸之斗,咱們還是去尋世子另謀良策吧!”
東跨院內,榮氣勢如虹,即便只憑一條鞭子,也撂到了一地的武士,四面的弓箭還在射來,他也不過肉體凡胎,臂上也中了兩箭,但這又如何?
痛感也不過更加激起他的斗志,隨著喀嚓一聲,長鞭卷住一人脖子,接而飛到空中,恰恰落到傅容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