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三十一年臘月底,京城人旁觀了一場鬧劇——
卓信哲原在滁州任職,他少年得志,人長得英俊,又多金,乃是姐兒們最愛的一流人物。
恰巧卓信哲也愛俏麗的姑娘,如此便成了溫柔鄉的常客。
最后他看上了一個花魁玉香,為她贖身,安置下來,然當時被回京城述職時候,卓信哲以為自己還要回去,便沒帶人回來。
哪知道,保寧侯夫妻卻尋了門路,把他塞進了御林軍里,卓信哲雖然喜歡滁州,但也愛前程,知道在御林軍熬一下資歷對自己有好處,便安心等著。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天下一等一頂級繁華之地,那溫柔鄉自然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姐兒們燕瘦環肥,各有風情,非是滁州可比。
卓信哲多情又無情,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好在玉香跟了他三年,卓信哲總還念著一些,讓人去滁州,把玉香安置好,給了她銀錢伴身,保她后半生無憂。
如今已經一年多過去,卓信哲偶然也會想起玉香,只是轉瞬間,就被新人勾去了心思。
到如今,關鍵時候,卓信哲在友人的提醒下,想起了玉香。
他悄然遣人去了滁州,與玉香聯系上,懇請玉香幫他一把,扮個千里迢迢上京尋情郎的癡情女,來保寧府門口,與他母親鬧上一鬧——
此等風流韻事,鬧大了,傳到隆安帝耳中,說不得隆安帝心疼女兒,便不會賜婚。
玉香按著在保寧侯府外自曝了家門,言說乃是卓信哲外室,前來尋找情郎,祈求卓信哲出來一見,當面說清楚,若卓信哲果真不再要她,她也不會糾纏。
保寧侯夫妻雖然覺得尚主不大符合他們期望,但事到如今,卻是不敢拒絕賜婚的,非但不敢,還在宮里沒有發話前,便把卓信哲此事的幾個通房給打發了。
結果忽然出了這等事情,保寧侯夫人當時就嚇得肝膽俱裂,立即要讓人把玉香帶進府來——只要進了保寧侯府,想要處置一個女子,實在是太容易了。
玉香早就得了卓信哲的叮囑,再說她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只要進了保寧侯府,生死不由自己,自然不會進去,只在外面楚楚可憐啜泣。
保寧侯府要搶人,卻已經有四皇子和卓信哲兩方都安排的人,在護著玉香。
最終結果,是在外與有人相聚的卓信哲,得了通知之后,急忙跑了回來,與玉香來了一出久別重逢的癡男怨女見面執手相看淚眼訴衷腸的戲碼——
保寧侯夫人著人去尋卓信哲時候,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不能承認玉香的,哪想到,卓信哲盡然一點不聽話,保寧侯夫人差點暈厥過去。
然事情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而卓信哲也一副勢必要護著玉香的模樣,保寧侯夫人雖然恨極了玉香,但知道這時候要是處置了玉香,怕是卓信哲會和她離心。
且玉香如今已經是良民,如果早就騙進府來,悄然處置,倒也無事,可如今玉香已經被許多人得知,若是無故暴斃,怕是保寧侯的對家要笑得合不攏嘴了——白白送上的把柄,不抓白不爪。
隆安帝知曉此事后,只冷哼了一聲,不再提給慶安公主和卓信哲賜婚事情。
慶安公主又氣又急又恨,卓信哲這可真是把她的面子踩在腳底,還使勁碾了兩下,著實可恨。
但慶安公主在隆安帝面前,卻不敢說出心底憤恨,只說她身為帝女,天生尊貴,卓信哲娶不到她,是他無福。
隆安帝甚是喜歡慶安公主這態度,笑著告訴慶安公主,他會找個更好的,來配慶安公主。
慶安公主趁機提出,她只想要身份比卓信哲更高之人,讓卓信哲知道,皇帝的女兒不愁嫁的。
隆安帝一口答應。
很快便是過年。
這個大年初一,隆安帝并未去普安寺敲鐘,但在往年的儀式禮節上,更多了一項——分封草原部族首領為王侯,以彰顯大國氣度。
奇源部、脫里部和巴爾思部,乃是草原上最大的三大部族,其中巴爾思部早早便通過溫興海,投靠了大靖朝,而奇源部和脫里部,則是對大靖朝虎視眈眈,最后被四皇子俘虜,押解回京。
那些敵對部族的首領,在午門獻俘后,已經被賜了毒酒一杯,扔與亂葬崗;而巴爾思部首領合布勒,則與其他投靠大靖朝的小部族一起,入住驛館,被當作上賓對待——對這些失去了根基的人,隆安帝很樂意把他們封為王侯,并在京城賜下府邸,給予浮華與表面尊榮。
巴爾思部作為其中最大的部族,合布勒被封忠順親王,其他首領,則是安順侯、寧平伯之類。
至于其子女,小部族首領子女,破例封了輔國將軍、縣君之類。
獨獨忠順親王合布勒的長子布仁被封誠意伯;最得寵愛的女兒娜仁托雅,被封為云霓郡主——娜仁托雅意味彩霞,云霓二字,正好相合。
合規制的府邸,也在圣旨下后,一一由禮部專人與這些新封的王爺爵爺溝通,并安排休整和搬家事宜,在府邸收拾好之前,他們依然還住在原先地方。
不過到如今,他們便不再是客,而真正成為了大靖朝的一份子。
待得元宵節時候,這些人也如同普通大靖朝的官員一般,前來朝賀,倒也意外的和諧。
然出人意料的是,合布勒最后出列,跪在地上,為其子布仁求娶慶安公主。
隆安帝微怔,隨意應付過去,待得回宮,卻也思忖起此事。
于公,慶安公主下嫁,對這些胡蠻貴族而言,乃是一種安撫,讓他們更為安心,他們安心了,草原就穩了一大半。
于私,布仁人品教養都很不錯,且合布勒一家,以后生活在大靖朝的土地上,因為沒有根基、沒有盤根錯節的世交姻親關系,故而只能緊靠皇帝,正因為如此,對方絕不敢怠慢慶安公主,必然是會把慶安公主捧在掌心的。
唯一不清楚的,便是慶安公主的態度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