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好交代的事情,李蓉全都牢牢記在心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問,她知道論能力自己是絕對比不上劉好好的,只能按照她給的套路去做,反正她總不會害自己,而自己是劉好好推薦上來的,無論如何都不能給她丟臉。
“阿蓉,”門外傳來一聲不確定的低喚。
背對著門口正和李蓉說話的劉好好周身一僵,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這個聲音雖然年輕,可是那么熟悉,熟得刻在了她的靈魂深處,讓她日日夜夜都思念不已。
“是我二姐!二姐!我在這里!”李蓉一臉驚喜,掙扎著就要下床。
“你好好躺著,我帶你二姐進來。”劉好好勉力控制住情緒,將李蓉按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口,見到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姑娘。
姑娘穿著普通的卡其布衣裳,扎著兩個麻花辮,沒有了皺紋,沒有了白發滄桑,臉上卻帶著焦急和擔憂。
她在見到劉好好的時候怔了怔,心頭莫名涌上了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明明她們從沒見過,卻像是認識了許久一樣,特別是她那雙眼睛,仿佛刻在她的靈魂深處一樣,讓她的心無法抑制地疼了起來。
劉好好在她的臉上讀到了曾經在劉馳臉上讀到的迷惘和心疼,原來父母并不是完全將她當作陌生人的,哪怕隔了一世,她已經不是他們的女兒了,那冥冥中的心理聯系還是無法阻隔的。
畢竟她曾經是他們的獨女,是他們最親近最深愛的人。
這個認知讓她變得歡喜起來,她不想和他們做陌生人,就算不能做他們的女兒,也想要陪他們一生一世。
“同志,打擾了,我是李蓉的姐姐李新,我聽人說她現在住在這里。”李新有些恍惚地看著她,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會對一個陌生的姑娘產生這樣奇怪的感覺。
“我是李蓉的同事劉好好,她的燒還沒退,正在床上躺著,來,快進來。”劉好好努力壓抑住自己心頭的歡喜,領著李新進了門。
“二姐!你怎么來了!”李蓉已經坐直了身體,神情激動地看著李新。
“爸媽給我拍了電報,說你一直低燒不退,讓我先過來看看情況,他們在趕來的路上了,但可能要明后天才能到。”李新打量著這間采光通風并不好的小黑屋,條件雖然不好,但是收拾得整整齊齊,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其實我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而已。”李蓉嘟著嘴,十分不好意思,她這一病不僅驚動了父母,還害得二姐也要跟著奔波。
“你已經燒了一個禮拜了,中藥西藥都吃了,水也掛了,燒還是沒退,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劉好好轉向李新,“我看等伯父伯母到了之后,還是將李蓉送到市里的醫院去看看吧。”
“燒了一個禮拜了,”李新嚇了一跳,電報只是寥寥數語,她對李蓉的病情也并不了解,劉好好這么一說,她才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怎么會好端端地發燒了?”
“前幾天晚上貪涼沖了個冷水澡,第二天就覺得身上有些疼,后來好好姐來生產隊看我,這才發現我發燒了,讓赤腳醫生給我開了兩天藥,結果吃了之后燒還是沒有退,她就把我帶來衛生院看病,又吃了幾天藥,還是老樣子。”李蓉一臉懊惱,覺得自己的身體太不爭氣,勞累了這么多人為她操心。
“好好,真是太謝謝你了!李蓉年紀小,不懂事,凡事又總是憋在心里不肯說,要不是你拍電報,我們還真不知道這個事,她的病可真得被耽誤了。”李新一臉感激地對劉好好說,第一眼她就覺得劉好好面善,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現在一看她還真是個好人!
“我家在大目生產隊,來公社之前你們四叔李際遠就托我有機會照顧一下李蓉,我和李蓉也是有緣,和她特別談得來,在我心里她就和我親妹妹一樣,她病了我心里也著急的。”劉好好認真地說,“所以咱們也別說客套話了,還是想想她的病怎么辦吧,我覺得赤腳醫生和衛生院的診斷不是很靠譜,她這個樣子不像是普通的感冒發燒。”
“是啊,低燒這么多天,吃什么藥都不管用,真是古怪。”李新不是學醫的,雖然知道李蓉的病情古怪,可也是束手無策。
劉好好拿出藥方和病歷,為了不耽誤李蓉的病情,這些東西她全都仔細保存,甚至還在筆記里記錄了李蓉的飲食情況和對藥物的反應等等細節。
李新接過這些被整理好的材料,她的母親陳守玉是醫生,她雖然不學醫,可跟在母親身邊耳濡目染,也知道這些對醫生判斷病人的病情十分重要,臉上的感激之色更濃了,就算她是李蓉的親姐姐,恐怕也很難做到她這么細心,大恩面前什么感謝的話都顯得十分多余。
劉好好將李蓉當成親妹妹看待,她也決定將劉好好當成自家姐妹看待。
劉學習放學回來,見宿舍里多了一個人,知道是李蓉的姐姐,便很乖巧地去收拾了一張簡陋的木板床出來,好在是夏天,也不需要什么棉被鋪蓋,雖然簡陋但還是能夠將就一晚的。
但最讓她奇怪的是劉好好的態度,她之前就已經覺得大姐對李蓉的態度十分熱情了,沒想到對這個李新的態度更是熱情到近乎到討好了。
她望著李新的眼睛中有光……
劉好好是個很克制的人,并不輕易地外露自己的悲喜,只有在看到自己特別喜愛的人事時,眼里才會有那樣的光,她甚至都很少看到她眼里的這種光。
如果劉好好用這樣的眼神看未來姐夫也就算了,可她竟然這樣看著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姑娘,這畫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好在劉學習向來是個內向的人,就算覺得奇怪,也是暗暗放在心里,并沒有打算咋咋呼呼地嚷出來。
想到能和母親再次睡在同一個房間,劉好好心里又激動又踏實,就算現在的李新已經不再是她的母親了,可她還是覺得由衷地幸福,好像漂泊無依的靈魂從此有了依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