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仁縣
鄭崇會四仰八叉地躺在家里的床睡得昏天暗地,呼嚕打得震天響,昨晚他和幾個兄弟喝酒,鬧到凌晨才散,照他的習慣定要睡到下午才會起床。
偏偏有人不識相“砰砰砰”地把他家的門敲得震天響,敲門的聲音實在太大了,饒是他宿醉也被吵醒了,他抱著自己的頭,腦子里好像萬馬奔騰疼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索性一頭扎進被子里。
誰想到敲門聲太大了,不僅穿過門,還透過被子,震得他耳膜生疼。
“別敲了!混蛋!”他終于受不了了,罵罵咧咧地起床,趿拉著鞋沒好氣地去開門,“敲敲敲,敲你老子啊敲!把門敲壞了你賠啊?”
“你就是鄭崇會?”門口站著一幫穿著制服的人冷著臉問道。
“公安?”鄭崇會抱著腦袋,頭還是疼得不行,他上下打量著他們,覺得好笑,哪里來的公安會不長眼到沖到他家里來,“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鄭崇會,你拐賣婦女,跟我們回局里交待清楚!”
鄭崇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們一把拷上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你們敢拷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告訴你們鄭經是我阿爹!你們還不趕緊放人!你們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們可不管什么鄭經不鄭經的,和我們走!”來抓他的公安竟然油鹽不進。
鄭崇會這回懵了,“你們是剛調來的吧?我阿爹是副縣長你們不知道?你們李局是我阿舅!前幾天還和我一塊兒吃飯……”
“你這些問題等到了局里再交待。”帶頭的公安回頭看了他一眼,面露譏誚。
“我要見我阿爹!我要見我阿爹!”鄭崇會終于覺得事情不對勁了,不知道是不是宿醉的原因,他的雙腿竟有些發軟,聲音也變得凄厲起來。
有他阿爹在,他在東仁就能夠橫著走,現在竟然有人不給他面子,難道他阿爹出事了?
“放心,我們會通知他的。”那個公安拿了一根煙塞在自己的嘴邊,慢悠悠地抽了起來。
鄭經知道自己的兒子被帶走的時候,正在縣政府開會,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就灑了出來。
東仁縣縣長洪斌就坐在他身邊,把來報信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眼里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鄭經,家里有事就先去處理吧,工作的事情有我們大家在,你就不用操心了。”
鄭經冷冷地看了洪斌一眼,他和洪斌不和,這是全縣都知道的事情,完全不用遮遮掩掩,縣里的人只認他鄭經,不認這個空降過來的洪斌,今天這場會洪斌坐在主位上,表面上看默默無言,但心里肯定不好受,現在逮到了這么個好機會,怎么可能不出言嘲諷?
鄭經心系鄭崇會,此刻也沒心思和洪斌計較,他朝洪縣長露出一個挑釁的神色,對著臺下眾人道,“我有事先去處理,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會議改期另行通知。”
洪斌被他的霸道氣得直咬牙,這已經不是鄭經第一次給他難堪了。
洪斌冷笑道,“鄭經,你快去吧,你兒子還在公安局等你呢,恐怕不是小事,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工作上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刻意湊近了鄭經面前那劣質的話筒,會場并不大,大家都聽得明明白白,立刻議論紛紛,誰都知道鄭崇會是個紈绔,只是不知道他這一回犯了什么事。
鄭經冷冷地掃視全場,議論就議論,他根本就不懼這些議論,他站起身冷哼一聲,轉身便走,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他就鄭崇會這么一個兒子,遇到這種事哪里能坐得住啊?
鄭經心里很沒底,他和沒什么交情,這事還真不好辦,他用手抹了一把臉,立刻讓人把小舅子李丙吉叫了過來。
“你和市局的有交情嗎?”
“剛來不久,我上去和他開過幾次會,他也下來過幾次,但是交情算不上深。”李丙吉搓著手,“姐夫,這事兒我事先是真沒得到信兒,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派人下來了……”
“都是崇會那個畜生,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從來就沒讓我省心過在,這個沒出息的東西……”鄭經一邊罵罵咧咧著,一邊和李丙吉上了吉普車匆匆往市里趕。
鄭經很清楚鄭崇會是個什么貨色,一天到晚不學好,成天在外頭鬼混,不知道做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事情,但他就這么個兒子,他不罩著他罩著誰?
“我就怕這個畜生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啊。”鄭經嘆了一口氣,他是個很敏感的人,照理說不可能越過李丙吉直接把人帶走,這件事太反常了。
李丙吉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不知道是招惹了,還是下頭的人,如果是下頭的人,我還有幾分薄面,但如果是親自發話,這事兒恐怕就不好辦了。”
鄭經也是愁眉不展,“我聽說這個為人嚴肅,是個很難說話的人,之前覺得不會有事求他,就沒想著要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這回恐怕不好說話嘍。”
兩人都愁眉不展,鄭經在東仁縣是說一不二的霸王,可到了市里頭,他就什么都不是了,雷家的根雖然在南省,但是在南省并沒什么話語權,他想來想去,只想到了副市長陳敬,當時雷老爺子回東仁縣的時候,他也陪著去了,他琢磨著陳敬大概和雷家有關系,便厚著臉皮貼了上去。
但是這個陳敬架子很大,似乎很看不上他,就算他逢年過節地勤走動,他也沒給他什么好臉色看過,其實他也很清楚,上頭許多人都看不上他,覺得他沒有任何才華能力,德行也不好,只會溜須拍馬,只不過看在他沒犯什么大錯的份上才不動他的。
鄭經心里發苦,覺得自己這些年也很不容易,偏偏又攤上鄭崇會這么個不省心的兒子,不僅又嘆了口氣,“先看看到底犯了什么事兒……”
如果以他的面子保不出來的話,就只能厚著臉皮找上陳敬了,他的兒子不能不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