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時候,劉好好帶著未未回到城里,莊立軍在部隊大院里分了一套三室的宿舍,住宿條件比劉好好在長福縣的宿舍要好一些,每到周末,夫妻倆城里縣里輪著住。
未未雖然不經常在莊立軍身邊,但是和爸爸一向很親近,一見到莊立軍就“咯咯”直笑地往他身上撲。
莊立軍原本不是愛笑的人,可在兒子的笑容面前,百煉鋼也化為繞指柔了,歡歡喜喜地在地上給兒子當大馬騎。
未未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話了,在爸爸身上騎了一會兒,也懂得心疼爸爸了,摟著莊立軍的脖子,甜膩膩地一邊親一邊叫“爸爸,爸爸……”
“我的乖兒子誒,”莊立軍抱著兒子,笑得十分滿足,“爸爸帶你去打槍好不好?”
劉好好正忙著準備一份材料,聽到這話嚇了一跳,“不可以!未未還小,耳膜很脆弱,槍聲萬一震破他的耳膜怎么辦?”
“我的兒子是男子漢,才不怕呢,”莊立軍不以為然,“戰爭年代還有很多嬰兒出生在戰場上呢,不都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他們都好好的了?做過調查嗎?戰爭年代的嬰兒夭折率有多高知道嗎?”劉好好一把摟過未未。
莊立軍語塞,“我就是想要鍛煉鍛煉他的男子氣概。”
“那你給他玩木槍就好了,大一些再帶去靶場。”劉好好也放軟了語調。
未未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爸爸,在劉好好臉上“吧嗒”親了一口,又撲到莊立軍懷里“吧嗒”親了一口,然后就自己“咯咯”笑出聲來。
他一笑,兩人都放松下來,不由自主地收斂了自己身上的鋒芒和堅持,難怪人家都說孩子是夫妻生活的潤滑劑,這個和他們倆都有著血脈連接的孩子,讓他們的情感變得更加親近了。
劉好好摸了摸未未的小臉,對莊立軍說,“我待會兒要去趙高官那兒一趟,你要不要一塊兒去?”
莊立軍把未未抱在懷里,看著她眉宇間淡淡的倦色,“我看你先休息一會兒,你的臉色很不好看。”
雖然是周末,但是劉好好就沒怎么休息過,從建筑設計院到H大來回跑,現在還要去趙蘭舟那里。
“之前就和趙高官約好的,他的時間很寶貴,總不能讓他等我吧。”劉好好無奈笑道,趙蘭舟經常會把她叫過去聽匯報,而且趙蘭舟下個月要去歐洲考察,她作為考察團的一員,也有一些前提準備工作需要匯報。
“可是天天不是說待會兒過來嗎?你又要出去?”
劉好好看了看表,扶額道,“我都忘了這件事,讓她先在家里等一會兒吧,晚上學習和向上也會來吃飯,我下廚給他們賠罪。”
“晚上還是我去給秦阿姨打下手,你和他們也很久沒聚了,一起說說話吧。”莊立軍抱了抱未未,將他交給秦阿姨,“我和你一起去趙高官那里,我正好有事情和他談,而且你這個樣子我也不放心。”
“我怎么了?”劉好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茫然。
“臉色發青,眼圈發黑,你要不要去照照鏡子?”莊立軍皺眉看著她,自從她到了長福縣似乎壓力一下子大了起來。
她連忙起身,翻出莊立紅從M國寄回來的口紅對著鏡子涂了一圈,覺得自己總算沒有那么憔悴了,扭頭得意地問,“怎么樣?現在還行吧?”
“你這是治標不治本,聽秦阿姨說,你最近都睡得特別晚。”他伸手輕輕摁了摁她的黑眼圈,“都成熊貓了,你這樣下去可不行,遲早要把身體熬壞了。”
“沒那么夸張,”她不自在地擺擺手,“我一直都是晚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已經習慣了,最近正好壓力有點大,所以看上去精神不好。”
“還是招商的事情?”劉好好工作一向拼命,但是很多事不是她拼命就能做好的,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招商工作就是這樣的。
她這一年多來,頻頻出國,也接觸了不少外商,甚至為南省,為H市拉來了不少投資者,但是愿意在長福縣投資的卻是少之又少,畢竟這是一個小縣城,交通不方便,各方面資源都算不上頂尖,為什么他們要舍大城市而就小縣城呢,這實在是怪不得她,所以自從她分管招商工作以來,長福縣雖然還是總完不成任務,上級領導卻一句都沒罵過她,她都為市里、省里做貢獻去了。
當然私下也有不少人笑話她是為人做嫁衣,那些市里省里的投資,怎么都不可能算到她的工作成績上去,莊立軍知道她在這方面的壓力一直都挺大的。
其實以她的能力,如果去外辦工作,更能發揮出她的長處,也更容易出工作成績,說不定早就更上一層樓了,但他很清楚劉好好這個人,她就是喜歡東奔西跑,做些看得見的實事,不喜歡在辦公室舞文弄墨,否則當初大學畢業的時候,她早就選擇進國家部委工作了。
“不完全是,前段時間有一艘偷渡船沉了,船上有兩百五十八個人,全部遇難,有一百零二個是長福縣的,心里挺不好受。”劉好好揉了揉眉心,她那天在清口村親眼所見喪親家庭的種種慘狀,后來回到縣城了解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心里更沉重了,閉上眼似乎都能看到那些人葬身魚腹時的驚懼和絕望,連著做了幾晚上的噩夢。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莊立軍點點頭,“這種小船偷渡出國非常危險,之前邊防截了一艘船回來,正好我也在場看到了,船艙里真是人間煉獄,活人和死人擠在一起,船艙里到處都是尸臭味,蛇頭定期下去船艙巡查,發現死人就直接扔到海里,有的病重還沒斷氣的,也直接扔下去,真是人命如草芥。”
劉好好不適地揉了揉眉心,“我過去和天天、向上他們說起南省人下南洋的故事,總是說我們的骨子里有著冒險精神,事實上哪有這么浪漫,如果不是窮到了極點,誰愿意受這樣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