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看著宋應昌,笑著說道:“好,圣旨很快就會下去,過幾天朕會讓人帶著你去見朕給你安排的人。到時候你們一起去天津,朕會讓錦衣衛派人保護你們。”
“臣告退!”宋應昌知道事情完了,于是便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天色,朱翊鈞發現還真的是有些晚了,摸了摸肚子,餓了,還是去坤寧宮吃晚飯吧!想到這里,朱翊鈞對身邊的陳矩吩咐道:“去坤寧宮吧!”
陳矩一愣,又去坤寧宮?您這剛從坤寧宮被皇后娘娘趕出來吧?
不過陳矩可不敢說什么,連忙答應道:“皇爺擺駕坤寧宮!”
看了一眼陳矩,朱翊鈞無奈的搖了搖頭,懶得搭理他,直接背著手,邁著方步趕奔坤寧宮。
頂香居。
徐文長臉上帶著笑容走進了這家店,笑著和掌柜的打招呼。
“呦,徐大人,您今天來的可正是時候,小的昨天得了一樣好東西,二十年的紹興黃,今天您就來了。”掌柜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留著八字胡,見到徐文長之后,笑著迎了上去。
“徐大人,您可真是有口福,樓上請!小的馬上給您安排酒菜。”
一聽二十年的紹興黃,徐文長頓時就笑了:“好好,真的好,快點把酒端上來!”
徐文長到了樓上,沒過多久李中行就帶著李希走了過來,笑著上樓,見到徐文長,李中行抱拳說道:“文長兄,上一次匆忙,這一次咱們一定要好好的喝一杯。”
看了一眼李中行,徐文長笑著說道:“你都準備了一壇二十年的紹興黃,我要是不好好喝幾杯,也對不住你的心意。”
李中行一愣,隨即笑著說道:“你看出來了?”
“其實第一次來我就有所懷疑了,這家頂香居做的一手正宗的紹興菜,從店小二到掌柜的全都是紹興人。我在京城這么久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
“不過這也沒什么,關鍵是京城人并不喜紹興菜。皇宮里面的廚子都沒有你這里的廚子做得好,或者說做的正宗。”
“這樣的人如果在紹興開上一家館子,肯定會大賺特賺的,為什么要跑到京城來?即便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可是這里根本就沒什么客人。”
“可是無論掌柜的還是小二,一點焦急的樣子都沒有。”
“結合起來就可以推斷出,這家頂香居不是為了賺錢的,開的人別有目的,而我到這里了,那么我就可能是這個目的。那么開這家頂香居的也就是你了,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李中行笑著說道:“早就聽說了徐文長才智驚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擺了擺手,徐文長笑著說道:“虛名罷了,既然說到這里,那我就和你把話說清楚,有些事情我可以給你辦,有些事情我不能給你辦。”
“你自己心里面有個數,讓我為難的事情,你就不用開口了。”
李中行連忙答應道:“明白,文長兄,請坐,咱們還是喝幾杯,這壇二十年的紹興黃可是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弄到了。不瞞你說,這家頂香居的廚子,我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弄到的。”
“這手藝放出去,估計很多人會搶,看來你還真是沒少花心思。”徐文長笑著說道。
兩個人詳談甚歡,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剛剛事情的影響,很快酒菜就擺了上來,兩個人又是推杯換盞。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徐文長這才開口說道:“你讓我辦的事情,我給你辦好了。”
“明天跟著我入宮!”徐文長看了一眼李希:“把你兒子也帶著吧!”
李中行頓時面露喜色,笑著說道:“好好,多謝文長兄,我敬你文長兄一杯。”
目送著有些喝多的徐文長上了車,李希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開口問道:“爹,既然你建立這個頂香居,又何苦讓他看出來?”
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李中行笑著說道:“我不讓他看出來,他就看不出來了嗎?”
“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他知道咱們沒有刻意隱瞞。”
李希一愣,點了點頭,隨后問道:“爹,還是你高明,徐文長這樣的人都不是你的對手。”
看著兒子,等到他心虛,李中行這才說道:“你以為徐文長沒看出來你爹是故意的?雖然他沒說出來了,似乎也裝作沒看出來,可是這世上真真假假的,誰又能說的清楚?”
“早就和你說過了,不要看不起任何人,尤其是像徐文長這種人。”
李希面容頓時嚴肅了起來的,對著李中行躬身道:“是,爹,孩兒明白了。”
“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跟我進宮見駕,要謹慎一些,這一次面圣事關咱們李家的將來。”李中行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隨后開口吩咐道。
第二天上午,李中行帶著自己的兒子李希跟著徐文長進了宮。
只不過到了宮里面,他們沒有被直接帶去見皇帝,而是在宮里面等著。在塞給小太監一個大銀元寶之后,小太監告訴他們,皇上在見瓦剌的使者。
乾清宮。
事實上朱翊鈞早幾天就應該見莫日根的,只不過前幾天王皇后有孕,朱翊鈞哪有心思見什么三娘子的哥哥。到了今天,朱翊鈞才想起來這個事情,這才讓人把莫日根給找來了。
朱翊鈞對這個莫日根還是很感興趣的,看上去他也就二十多歲的年紀。
一身蒙古袍子,臉色黝黑,身材很高大,也和健碩,能夠得到莫日根這樣的名字,實力肯定不凡了。莫日根這個名字可是神射手的意思,顯然這個名字不是隨便叫的。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我代表瓦剌奇喇古特部落對您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同時也替順義王妃表達對大明的敬意和臣服。”說著莫日根就單手放在胸口,單膝跪在了地上。
朱翊鈞笑著說道:“免禮平身吧!你也替朕將朕的問候帶給順義王妃。”
“朕聽說了順義王的事情,對此朕感到十分的悲痛,順義王是一個英雄,他不愧是黃金家族的子孫。”朱翊鈞一邊贊美著俺答汗,一邊看著莫日根的表情。
結果朱翊鈞就見到莫日根一副憤憤的模樣,顯然他對俺答汗沒什么好感。
“莫日根,朕問你,你這一次來大明,所為何事?”朱翊鈞看著莫日根,緩緩的開口問道。
雖然表面上兩伙人都打著報喪的旗號來的,但是事實上都是為了順義王的金印。不過按照瓦剌的規矩,扯力克來是名正言順,莫日根來就顯得有些沒道理了。
不過朱翊鈞希望莫日根能找到這個道理,多蹩腳的道理都行。
“回皇上,我這一次到大明來,一是為順義王報喪,二是希望大明能夠冊封順義王妃的兒子卜他失禮為新的順義王。”莫日根也不繞彎子,直接開口說道。
“我聽說大明是嫡長子繼承皇位的,卜他失禮是順義王的兒子,同時也是順義王的嫡長子,理應由他來繼承王位。”
說這個的時候,莫日根的臉上一臉的嚴肅。
朱翊鈞看著莫日根,臉上雖然沒什么表情,可是心里面卻強忍著笑,你們這是誰出的主意啊?朱翊鈞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徐文長,這個損招別人也未見得拿的出來。
莫日根說的有道理嗎?當然有,按照漢人的規矩,當然就是如此。
卜他失禮當然是嫡長子,因為他是三娘子的兒子。如果真的這么干,黃臺吉只能去一邊涼快了。不過朱翊鈞稍稍想了想,立馬就想到了這個主意的陰損之處。
如果按照瓦剌的規矩,那瓦剌就永遠是瓦剌。
可是如果按照大明的規矩,讓他們跟著大明學,那瓦剌早晚有一天會變成大明的瓦剌。想到這里,朱翊鈞頓時就笑了,這主意還真像是出自徐文長的手筆。
莫日根根本不明白這里面的意思,反正能推自己姐姐的兒子上位就好,別的都不重要。
見朱翊鈞不說話,莫日根再一次開口說道:“陛下,順義王是大明冊封的,瓦剌是大明的藩屬,我們心向大明,仰慕大明的文化,并且處處向大明學習。”
“順義王的王位如果傳給黃臺吉,讓我們情何以堪?”
連情何以堪都會用了?
朱翊鈞沉吟了片刻,點頭說道:“好,順義王妃的心意朕知道了,朕會和大臣們商議,盡快給順義王妃一個交代的。”說完這句話,朱翊鈞就讓人帶著莫日根出去了。
坐在龍椅上,朱翊鈞琢磨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果然這么做才是對的。
如果讓黃臺吉繼承了汗位,雖然能夠表面上維持邊境的安穩,可是大明就失去了更進一步的機會。這一次的汗位傳承,大明必須在里面插一腳。
把瓦剌變成朝鮮,然后吞并掉,或許這才是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毛紡織啊!”
朱翊鈞嘀咕了一句,臉上的表情也漸漸的嚴肅了起來,既然瓦剌與大明有交易,那可以可以將西北發展成一個毛紡織工業基地呢?至于毛紡品賣給誰?當然是傾銷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