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藩禁的事情也是大事情,可是現在有了西北大捷,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要為這件事情讓路。歡慶過后,自然就是恩賞了,這個就非常重要的。
先不說其他的,光是四十兩一個人頭的獎賞,這就讓不少大臣們肉疼了。
雖然捷報上喊的是陣斬十萬,可是大家都知道,這個數字是不實的,不過戚繼光報上來的也有八萬四千人頭。除了埋伏的一萬,與黃臺吉一戰的斬獲,剩下的就是剿滅小部族的人頭。
反正有人頭就報上來,這是邊軍常常干的事情。
現在朝堂上就有不少人彈劾戚繼光了,其中一條就是虛報軍功。
事實上前面有人打,后面有人扯后腿,這種事情在大明都是常事了。朱翊鈞也知道自己暫時扭轉不了這種趨勢,甚是還有彈劾戚繼光殺良冒功的。
反正就是出來刷刷存在感,讓人憤怒又很無奈。
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吵成一團的大臣們,朱翊鈞老神在在的坐著。這種情況他早就習慣了,當朱翊鈞的目光看向勛貴那邊的時候,發現這些人居然在一邊看戲。
自己抬五軍都督府,抬勛貴的地位,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是這些人現在還這個德行,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愿意接受戚繼光,甚至都不愿意站出來為戚繼光說句話。看來這些人墮落的太厲害了,需要給點刺激了。
不是有句詩說“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這些勛貴日子過的太安逸了。
對于戚繼光是不是殺良冒功,朱翊鈞一點也不關心,在草原上打仗,面對瓦剌人,誰是良?殺良冒功就是扯淡,朱翊鈞一點都不在乎。
至于虛報戰功,朱翊鈞知道,這八萬四千顆人頭肯定有水份。
可是這一次打贏了,朱翊鈞愿意捏著鼻子認下這些虛報的人頭。御馬監那邊也送來的情報,真實的人頭數是七萬四千顆,虛報了一萬顆。
這里面也不能全怪戚繼光,朝廷給獎賞打折的事情,那真的干了不是一次兩次的。
“行了,別吵了!”朱翊鈞見下面爭吵的差不多了,開口說道:“看看你們的樣子,成何體統,御使韓章君前失儀,罰俸半年。”
韓章連忙跪在地上道:“臣領罪謝恩!”
“這一次的賞賜就按照八萬四千人頭計算,每一顆人頭賞銀四十兩,總計白銀三百三十六萬兩,戶部讓人調撥銀錢吧!”
朱翊鈞直接給這件事情定下了基調,沒什么好查的了。
“陣亡撫恤和傷殘撫恤,也按照最高的標準給予。”
朱翊鈞又補充了一句。
不少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了,人頭賞賜給出去三百多萬兩,加上陣亡撫恤和傷殘撫恤,還不得五百萬兩啊?這開銷也太大了,這五百萬兩拿出去,國庫直接就空了。
這還沒算對于有功之臣的封賞,那也是一大筆開銷。
西北一戰,前期銀子砸進去二百多萬兩,各地糧倉調撥的糧食無算,可以說這一戰,整個大明自張居正改革以來的積存全部消耗一空,這就讓人不能接受了。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
別人沒說話,戶部尚書張學顏先站出來了。
“皇上體恤將士是好的,可是如果真的這么獎賞,那國庫就消耗一空了。不說別的,怕是連下個月的官奉都發不出來了。”說到這里,張學顏直接就跪下了:“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請陛下收回成命!”
張學顏跪下之后,下面不少大臣也跟著跪下了。
朱翊鈞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淡淡的開口說道:“諸位愛卿,戰前既然許諾了一個人頭四十兩,朕自然不能失信。至于銀錢,諸位愛卿也不用擔心。”
“前幾天張鯨的折子遞了上來了,這一次在揚州查抄齊家和不法鹽商的家產,總計得銀四百多萬兩。”
“這些銀子就不入內庫了,全都用于此次西北戰事的獎賞吧!”
大臣們都是一愣,他們也能想到張鯨在揚州沒少弄錢,可是也沒想到居然弄到了這么多。四百多萬兩,揚州的鹽商這么有錢嗎?不少人的心情都很復雜。
有人覺得憤恨,有人覺得惋惜,有人則覺得興奮。
朱翊鈞不管他們怎么想,他也挺肉疼,這錢剛到手還沒捂熱,直接就送出去了。不過為了西北戰事,花了也就花了。當然了,這些也不是揚州所有的收獲。
單純銀錢是這些,可是田產商鋪宅院等等不動產,還有大批量的文玩字畫,那才是真的價值連城。不過這些就不用告訴大臣們了,朱翊鈞覺得這樣挺合適的。
張學顏一聽朱翊鈞這話,麻溜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直接歸隊了。
其他人見張學顏這做派,心里面不滿意也只能站起來,人家戶部尚書都不說什么了,其他人就更沒資格說什么了。皇上都說了不能失信于士卒,你還能說什么。
真的不給這個錢,要是鬧出一個嘩變什么的,那可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
至于張學顏,他可不管這錢從什么地方來的,反正戶部不出,那就可以了。現在戶部這五百多萬兩,那是他命根子,誰也不能動,原本他打算讓皇上內庫出錢的,現在這樣也好。
解決了錢的問題,朱翊鈞笑著說道:“說完了錢,咱們說說封賞吧!”
“這一次西北大破瓦剌,占領歸化城,乃朕登基以來最大武功,眾卿不懈于內,將士忘身于外,這才有此武功。朕想以爵位獎賞,重開子男二爵,不知眾卿以為如何啊?”
朱翊鈞的話一出,頓時讓不少人掉了下巴,重開子男二爵?這個沒聽錯吧?
朱翊鈞說完這句話,直接就看向了勛貴那里,目光玩味。
事實上重開子男二爵對他們的影響不大,可是這代表著皇上要重啟封爵制度了。這個對勛貴的影響就大了,一旦有新興的勛貴崛起,必然要挑戰他們的地位。
文臣那邊很警惕,勛貴做大,這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這與他們奉行的以文御武的政策背道而馳,并且與他們認為的武夫粗鄙亂國的價值觀不和。勛貴豪奢無度,文官對他們本就不滿,還加封勛貴,這可不行。
“對了,朕還想重開文官封爵!”
沒等大家開口,朱翊鈞又開口補充道:“文臣上輔君王,下安黎庶,功在朝廷,朕準備重開文官封爵,以彰文官之功勞,不知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如果是單純的開子男爵,朱翊鈞估計很大可能會得不到文官的支持。
把文官封爵拋出來,那就不一樣了,雖然心里面鄙視勛貴,可是文臣就不想成為勛貴嗎?那代表著地位,代表著金飯碗,沒人不想要啊!
“臣以為陛下的決策英明睿智,實乃良策!”
御使韓章被剛被罰了俸祿,這個時候不但沒消停,反而第一個站出來的支持朱翊鈞,開始為朱翊鈞鼓吹了起來。
“臣以為陛下此策大善,臣以為可行。”內閣大學士陳炌也站了出來。
陳炌這個人雖然出身于都察院,但是卻是一個真正的“官”,不但是一個官迷,而且為了官,基本上毫無底線。現在一聽文官封爵,立馬就坐不住了。
在聽朱翊鈞說文官封爵,他第一個就想到了自己。
文官封爵,誰最有資格,當然是自己這些內閣大學士啊!
在陳炌站出來之后,朝堂上瞬間又站出來不少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御使和科道言官,以及各科的給事中,每一個人站出來都是一頓鼓吹。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陳炌的黨羽,鼓吹起來可以說毫無下限。
朱翊鈞之所以留著陳炌在內閣,為的就是他沒下線,他會鼓吹。自己很多的改革政策都需要這樣的人,需要他們為搖旗吶喊,為你營造出天下都支持的假象。
在他們營造出這樣的假象之后,自己就可以順應民意了。
勛貴那邊則是黑了臉,可是他們也不敢站出來。
給軍官封爵,那就是給他們的手下封爵,雖然心里面一百個不愿意,可是他們不敢站出來反對。如果誰站出來反對,那是會喪失人心的。
文官封絕,他們自然是更不愿意看到,可是他們管不了啊!
申時行站在原地,聽著周圍的贊賞聲音,心情有些復雜。
事實上申時行不想封爵嗎?當然想,他也是人,怎么會不想封爵。可是這個封爵可不是封爵這么簡單的事情,想反對,他也不敢站出來。
文官封爵,看看這些人興奮的樣子就知道了,這個政策必然會得到無數文官的支持。
自己要是站出來反對,估計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了,在心里面嘆了一口氣,申時行不得不佩服皇上這手玩的高明啊!
違反祖制什么的,這個話朝堂上這些人是不會說的,從高拱和張居正時代走過來的,這些都是改革派,自己干了多少違反祖制的事情,真的拿祖制說事,估計就被彈劾的體無完膚。
“既然眾卿都贊成,那就交由內閣盡快擬定一個章程出來吧!”朱翊鈞瞇著眼睛,淡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