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生來就沒有父母家人。
名揚全國的方丈是在河里撿到他的,他被一個木桶穿著,一直隨波逐流。
流到了方丈的寺廟外,被撿回了廟里,成了個小和尚。
他自幼吃素,卻總是餓得慌,長長面黃肌瘦。
后來他學會了打獵。
但是奇怪的是,但凡只要他進山,山里便會鳥雀都遇不到一只。便是跟著經驗老道的獵戶進山,都會沒有絲毫收獲。
當真倒霉的緊。
也是廟中公認的倒霉。
輪到他做事,那天總是不順利的,甚至連他曬個衣服都能連下七天雨。非要他每日跪在大門口給老天爺打個招呼才能放晴。
老天爺愛為難他。這也是真的。
作為一個小和尚,真的活得艱難吶。
后來方丈總是看著他:“你啊,塵緣未了。你欠了一人,此生要還。你下山去吧。”
小和尚懵懵懂懂下了山,直到遇見那個叫塵緣的女孩子。
哈,就是她。破了塵緣,就能回去好好念著經文了。
跟了塵緣兩年,小和尚卻發現他看不懂這個小姑娘。外界對她傳言極差,名聲極差,可她總是巧笑嫣然的半點不在意。
“總有一天,他們全都會后悔的,會世世代代跪在我腳下感謝我的。不過,小和尚你要是愿意娶我的話,我也可以留下的……總要有個留下來的理由呀。”每當她說此話,小和尚都阿彌陀佛念著經跑了,耳根子通紅,身后是少女嘻嘻的笑聲。
笑若銀鈴,一直在他夢中徘徊不散。
后來,他晚上越發不好睡眠了。
老是夢見塵緣笑嘻嘻的問他:“小和尚,肯不肯做我留下來的理由啊?”
小和尚氣急敗壞,好幾次早晨起來都得重換衣服。他不懂,那是怎樣的感覺,讓他面紅耳赤,內心燥熱,卻又好想好想看到她。
她,她就像手里的木魚,想每天敲每天敲,敲她小腦袋。
小和尚覺得自己可能成不了大師了,他念的經文越來越少,也越來越不順,總是被打亂,腦子里總是想起她。
不過,好似遇到她,運氣也變好了呢。
跟她出門,還有野兔野雞撞暈到身上,任他挑選,真的是從未有過的待遇。
一下子從老天不喜,變成親兒子的待遇。
小和尚一路奔跑,跑到心口咚咚咚直跳,跑到渾身冒冷汗,跑到氣喘吁吁,手腳卻依然冰涼一片。
祭臺那里圍了很多人。
所有人穿著白,好似在吊唁。
“只有國喪才可讓全朝大臣穿白,但陛下好端端活著呢,怎么會……”身旁有人驚訝問道,急匆匆進宮來,帽子都快跑掉了。、
身旁有個大臣拉著他跪下。
“好似是出現了亡國妖孽,陛下要殺之。卻有了天命之人出來鎮壓,自愿鎮守妖孽千年,陛下感念她為國為民一片赤子之心,以國喪待之。”大臣們咂咂嘴,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
小和尚呆滯著臉。
“怎么鎮壓呀?”
“聽說是將那妖孽禁錮在雕塑里,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大臣看著遠處已經開始了祭祀,趕緊低頭。
身后大臣還不死心,他是今年才考上來的,年紀輕,沒經過人事。
話也較多。
“你不知道吧?陛下被托夢了,我今早進宮,府中也有人托夢了。只怕還真不是空穴來朝。”那大臣有幾分后怕,他今天來晚了,就是因為夫人哭哭啼啼說,他被人剁了做了韭菜餡的餃子喂狗。
“唉,你還沒說鎮壓之人怎么辦呢?”那年輕官員問道。
“當然是重塑金身,據說是活……活塑呢。”官員嘆了口氣,跪下真心實意的磕了個頭。
“陛下已下旨,全朝世代供奉她金身,家家戶戶都要請一尊回去。她,她以后就是咱們的守護神啦。”
聽完,小官員久久不能平靜,只偷偷抬頭看著前方。
“她,她年紀也不大吧……?”看著年紀不大,嬌俏可愛,還是一派天真得樣子。
小和尚聽到那句活塑,整個人一陣顫栗。
一股絕望從心口蔓延,恍惚間,又聽見了那句問了無數次的話。
“小和尚,我無路可退的時候,你要不要娶我呀?”說這話得她總是笑嘻嘻,他從未多想。
“娶,娶……”小和尚無意識的呢喃,瘋了一般往祭臺跑去。
好幾次還被僧袍絆倒,卻又跌跌撞撞爬起來,整個人都仿佛失了心神。
祭臺上十多個塑金身的大師傅,她正閉著眼,任由他們往身上一點點塑起來。活塑,活塑……
“大師,大師,您不能上去,大師……”
皇帝見底下喧鬧,眉眼間有些不悅。待看到大師過來,這才舒展了幾分眉眼。
“讓大師上來。”
小和尚上來時,滿頭大汗,此時嬰孩已經沒有了氣息。已經被一層又一層蓋了起來,正要修修改改雕成人形。
他看都沒看一眼,塵雙正跪在那雕刻的嬰孩面前,失聲落淚。
三皇子卻愣愣的看著雕像。
在承天殿時,她看著他,輕輕說道:“跟在你身后多年,總算能再為你做最后一件事。”說完,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對陛下說出了愿活塑金身,望陛下不要責罰三皇子一家。
三皇子內心極其震撼,只覺得整個人都一麻,好像心底空了一大塊。
殊不知,轉頭的塵緣便笑了。總要你生生世世記住我的!
橫豎我走就走了,死了跟睡覺一樣。
塵緣這番話,將三皇子直接打入深淵,爬都爬不起來。
此時三皇子看著金身,似哭似笑,仿佛瘋魔了一般。她閉著眸子,就如睡著了一般,臉上的睫毛都看得清。
小和尚眼中無淚,他覺得自己想哭,卻流不出淚。
師父說讓他破塵緣,可是他還不知道怎么破塵緣,塵緣就要活塑了!
“大師,塵緣有言,你與她是至交好友,不論你做出什么事,都要求朕原諒你。她也拜托大師,能為她超度。你是她相信的德高望重之人。”皇帝見大師面色不對,但也沒多想,只以為二人關系極佳。
小和尚渾渾噩噩聽不進,他大起膽子將手湊到塵緣鼻唇間。
原來……
早已沒了呼吸。
請: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