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陽縣。
近日發生一樁大事。
陳記少東家外出有奇遇,竟回到陳府殺了伯父陳勛以及兩名護衛,引起不小轟動。
前因后果漸漸傳出。
世人才知,原來是陳勛派人去殺陳凡,沒想到陳凡卻因禍得福,吞食了一顆仙果,氣力大增,連略通武藝的陳府護衛都能一拳擊殺。
一時間引為奇談。
沒多日。
在距離北陽縣百余里外不起眼的山窩中,又有人發現數十具尸體,死狀與陳府中陳勛以及兩名護衛一般無二——
都是被人一拳錘死。
被猜測為陳凡所為。
禹州城。
緝妖司駐地。
掌司使聽著下首屬下報告,眉頭不禁皺起,“陳凡拜入困龍山降靈道長門下?”
“是。”
“降靈道長對陳凡頗為器重,似是因為陳凡資質極佳,又吞服了開靈果的緣故。”
下屬匯報道。
“開靈果?”
“原來如此,難怪氣力大增。”
掌司使頓時恍然,握筆揮毫,在書冊上記下——
“庚寅年九月,北陽縣陳凡,食開靈果氣力大增,仇殺數十人,入困龍山,拜降靈道長為師。”
旋即。
將書冊往著下方下屬一丟,朗聲道,“拿去入庫。”
“是。”
下屬退下。
獨留下掌司使,面上恍然之色不見,轉而變幻不定,口中隱隱約約似乎有‘陳凡’、‘開靈果’、‘降靈道長’的字眼蹦出。
接著便搖頭。
降靈道長在禹州郡乃至周邊郡城,都是一等一的強者。甚至還有幾名弟子,在周邊郡城任緝妖司掌司使。冒著不確定的風險,為了上面布置的差事去得罪這等人物,顯然不值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心中暗念,將此事徹底拋卻腦后。
困龍山。
少年坐在上首,一名身著石青色道袍的老者戰戰兢兢。
若是那禹州城掌司使在此,見著老道如此模樣,定要驚的兩眼圓瞪,只會更加慶幸沒有繼續追查陳凡。
這老道,便是困龍山中飛靈觀觀主,周邊千余里地界數一數二的修道士——
降靈道長。
然而此時降靈道長卻面色慘白,沖著上首少年恭敬道,“禹州城緝妖司的人已經按照前輩的說法,打發走了。”
“喚我陳凡便是。”
“接下來十年,你就是我老師。”
少年淡淡道。
“是是。”
“陳凡。”
降靈道長不敢違背,連忙應聲。
“好了。”
“老師你先下去吧,如往常一般便可,莫要露出破綻。”
少年擺擺手。
降靈道長連連稱是,乖乖退下。
困龍山。
飛靈觀中。
陸青峰靜靜感應,因借用‘陳凡’這重身份的因果產生的枷鎖束縛已經完全消失,周身一陣輕松。
不由嘖嘖稱奇。
“仙秦果真不凡,這承襲令涉及因果,哪怕只是最淺顯的層面,卻也不是尋常能比。”
陸青峰眼眸明亮。
他有‘顛倒太虛琉璃壁’在身,本就能夠遮掩自身天機,不被春申界排斥。按理來說,無須使用‘承襲令’憑白多費心思。
但一來,陸青峰謹慎,能多一層防護,自然是好事。畢竟古殤修士以‘承襲令’遮掩天機,假借跟腳,被發現的只是少數,算是穩妥之法。
二來,顛倒太虛琉璃壁只能遮掩天機,卻不能改換天機。一旦陸青峰表露出實力,早晚還是要露餡。借著‘陳凡’這重身份,雖也有不少漏洞,但至少有了一處跟腳。
是以。
陸青峰迅速解決‘陳凡’本身的執念——
報己仇、報父仇,以及拜入仙門。
陸青峰入陳府殺三人,便是報己仇。殺馬匪,則是報父仇。而后來到困龍山,展露真人實力,輕易就將只是靈虛層次的降靈道長懾服,強行拜其為師。
算是完成了最后一層執念。
自此之后。
春申界中。
他便可以北陽縣陳凡這重身份行走。
“春申界地分九州,疆域無邊。哪怕頂尖仙魔妖門,也無法完全掌控。遮掩自身天機,又改換了跟腳,被發現的幾率幾乎為零。哪怕今后表露出第三境的修為,天地之大,也未必會被關注。第四境修士更是一方頂尖,天底下神神秘秘的第三境修士如過江之鯽。”
“若寧殺錯、無放過,怕是仙秦未至,春申自內部就先亂了。”
陸青峰心中清楚。
只要在進入春申界的時候未曾被攔截擊殺,往后形跡敗露身死的可能性極小。
“許多古殤修士進入春申界,皆是覓地潛修,直到成就第四境,有了足夠自保之力再出來。或是找尋機緣,或是開山立宗,或是開疆擴土。”
陸青峰思忖片刻,搖了搖頭,“閉關潛修不適合我。我如今正是聚法境,還須凝聚九重罡煞,最好還能再尋著一株頂尖靈木,為《紅塵長生法》筑基。”
九重罡煞找尋不易。
不過陸青峰早有分身進入春申界,經營了一方不小基業。弟子門人散布,四方找尋罡煞之地上報。五百年來,倒也尋著了幾處地煞陰脈、乾天罡氣。
“先休整十年。”
“之后再趕往無妄海。”
理清思緒。
陸青峰便在困龍山暫時落腳,一面修行,一面了解四方局勢。
時間流逝。
轉眼十年過去。
這一日。
東相州。
一胖一瘦兩名中年男子從洞府中走出。
其中稍胖中年出聲道,“十年,廣元若是沒死,傷勢應該痊愈了。”
“現在喚他?”
“他真會趕來相助?”
瘦高中年皺眉。
“姑且一試。”
“來了最好,殺了他,日后便少了一人與我等分享春申界戰果。若是不來,對我等也無甚損失。左右也不過是順手為之而已。”
稍胖中年咧嘴笑著、
敖殷看向八弟敖丕,點頭道,“如此也好。倘若他留下聯絡口訣是詐,短短十年,也生不出什么名堂。”
說著。
便口唇輕動,默念八卦陣圖中陸青峰告知的口訣。虛空未知波動,緊接著便傳向遠方。
“好了。”
“現在就等此子上門了。”
敖丕見狀,臉上顯露一絲邪惡猙獰,“敖戰老不死的不識時務,敖樂賤婢本該與我為妻,卻被嫁給卑賤凡人。這是擺明了在羞辱我,羞辱我烏江龍宮。此次不論他廣元來或是不來,春申界中,我定要取他性命!”
“日后回了古殤,再將新寡敖樂納為妾室。千年一別,想來別有一番滋味。”
敖丕腦海中劃過當年烏江龍宮中那個見著他們兄弟幾人繞道走,怯生生一句話不敢說如同啞巴般的毛頭丫頭,又想到如今在岷江,已經為人妻的敖樂。
眼中放出淫光,又露出幾絲后悔神色,“早知這賤婢如今生的這般俊俏,當年便不該放過。”
“哈哈!”
“當年敖樂只是丁點大的小丫頭罷了。別說你我當時年幼想不到這一出,便是有心,那般小丫頭,為兄可下不去嘴。”
敖殷戲謔笑著。
敖丕聞言,腦海中劃過敖樂年幼時模樣,神色一愣,連連點頭道,“七哥說的有理。小丫頭屬實無趣,還是如今婦人最為誘人。”
兄弟二人相視一眼,忍不住大笑出聲。
激蕩在山野間,驚的鳥獸慌亂。
東相州某處。
山間洞府。
陸青峰盤坐當中。
此地相距西絕洲不知多少萬里,自然不是陸青峰本體,而是分身羅浮子。
不過兩者如一,互為手足。
倒是不分彼此。
在他跟前有一朵金蓮沉浮,閃耀微弱金光。陣陣玄妙內藏,陸青峰不斷感悟,只看到在金蓮當中,諸多蓮子中,隱隱有三團光芒存在。玄妙盡在其中,但是任由陸青峰如何參悟,光團依舊朦朧,與內里玄妙似近在咫尺,又像是隔了千萬里。
“果然。”
“本體尚未晉升元神,僅分身擁有元神級數戰力,但終究與正統第四境修士差了些。想要從金蓮中參悟出這三枚散字,著實千難萬難。”
陸青峰搖頭。
五百年前。
這具分身來到春申界,以‘青元子’的名號在東部三州之間的無妄海闖下一片基業。立足白頭島,倒也名震一方。兩百多年前,一舉煉化‘三光天辛劍’第五十五重地煞禁制,戰力堪比元神修士,更是名聲大震。
十年前。
在無妄海中與戮魂老人爭奪奇物金蓮,得手后便迅速趕來東相州,尋找敖殷、敖丕兩兄弟。只可惜,剛降臨時,兩人還未借助‘承襲令’遮掩自身天機,陸青峰能推算出方位所在。但是不多時,天機便一陣晦澀。待羅浮子分身趕到,已經尋不到二人。
索性。
陸青峰就控制分身就地留下。
一面等待時機,一面修行。
分身修行,無須功法。
僅煉化體內禁制,積攢法力即可。這個過程緩慢。當初借助化龍池,一口氣煉化了五重禁制。
但是來到春申界后——
兩百多年前煉化了一重禁制,如今依舊只是煉化一重禁制。
將將達到五十五重,能與普通元神修士一戰而已。借助本體八階法器,最多稍稍占據些優勢。
如無妄海中名頭不小的戮魂老人,實則只是元神期第一境養神境修為。手上戮魂黑索看著厲害,但是距離七階法器都還差著一步。
自然奈何不得羅浮子。
不過羅浮子同樣也奈何不得戮魂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