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躍飛坐到位置上不久,就受到了顧凱凡的召見。
還未來得及掏出辦公文件,顧凱凡就親切地跟他交談起來,這卻是這位年輕的站長來到收費站后的第一次。
顧凱凡興致濃厚,不時地問些問題,郝躍飛一邊認真回到,一邊感嘆自己居然也能如此健談,談國內形勢,談國際環境,談民生問題,談社會百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都一無所知。
郝俊此時卻百無聊賴,但眼睛卻一直注視著門口,這是收費站大院里唯一的進出口,想來今天上午必然不會像此刻這般平靜吧!
嗒、嗒、嗒……
皮鞋與水泥地板的敲擊聲清晰地從門口傳來,郝俊的眼睛一瞬間被晃得有些分神,心也在這一刻緊緊揪了起來,大致與等待宣判的囚犯相差無幾。
來人是身穿便衣的兩個中年男子,都梳著一絲不茍的“機關頭”,神情嚴肅,身后跟著神情諂媚的兩個派出所民警。
兩個中年男子直接就闖進了顧凱凡的辦公室,兩個派出所民警也緊隨而入,郝俊偷偷跟在后面,事情還是發生了,只是不知道郝父究竟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請問是顧凱凡同志吧?”兩個中年男子中一人微微落后前面的人一步,想來這就是級別上的差別體現吧。
顧凱凡瞇眼,隨即又笑呵呵道:“我是,請問兩位是?”
“我們是市紀委的,有些情況想要找顧同志了解一下,請跟我們走一趟!”為首的男人說道,臉上沒有多少多余的表情。
看著眼前男人掏出來的證件,顧凱凡不疑有他,笑道:“行,兩位同志,等我交代一下工作,馬上就好!”他似乎預料到了這兩個人的到來,郝俊暗自思索,甚至連一個電話都不打!
兩個中年男人微微讓開位置,示意顧凱凡自便。
此時,走廊里已經聚集了很多收費站的工作人員,都悄悄探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見顧凱凡走了過來,議論聲便戛然而止。
“同志們,我有事需要去市里一趟,收費站的日常工作就由郝副站長負責主持,希望大家能夠像支持我一樣支持郝副站長的工作!”顧凱凡其實來到收費站的時間并不長,但其手腕強硬,作風果敢,很快就將小小的一個收費站管理得僅僅有條,這也是為什么郝父幾乎有些盲從的原因之一。
顧凱凡快步走到兩個中年男子的面前,說道:“兩位,走吧!”看到為首的中年男子一直盯著郝躍飛看,就介紹道:“這是我們收費站的郝躍飛郝副站長!”
為首的中年男子沖著郝躍飛點了點頭,又轉頭向身后的男子使了使眼色,兩個警察立即關門,將一干圍觀的人都趕了出去,郝俊也被隔離在門外,心中的緊張頓時加劇。
收費站里有認得郝俊的人,便問道:“小俊,你爸知道顧站長是怎么回事嗎?”
郝俊心情正在反復,也不理會別人的問話,時刻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身后的中年男子開始指揮兩個民警在辦公室里查找文件,而為首的男子則是對著郝躍飛說道:“郝站長工作辛苦吧?”
郝躍飛感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壓力,心中不免局促,但未露出一分:“還行吧,不怎么忙?”
“收費站過往的數目應該很大,辛苦是必然的嘛!”男子拍了拍郝躍飛的肩膀,“顧站長,你說是吧?”
顧凱凡笑道:“是的,郝站長的工作能力我是很認同的!”從始至終,顧凱凡的神情一直很平靜,從未露出過半分驚慌,這讓做了十幾年紀委工作的張長忠很是疑惑和驚奇,到底是顧凱凡擁有足夠的底氣還是深藏不漏呢?
“都是顧站長領導有方,收費站的收費項目都標示的很清楚,我的工作就輕松多了!”今天的郝躍飛嘴巴跟抹了蜜一樣,在這種時刻也不忘拍頂頭上司的馬屁。
張長忠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又恢復到了剛來時候的嚴肅古板。
另外一個中年男子拿了厚厚一摞資料,走上前來,“能拿的資料都拿了,其他的資料會請兩位民警同志代勞送到市紀委辦公室!”
“有勞了!”張長忠輕聲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兩個民警的眼中盡是諂媚和巴結。
“這是什么?”張長忠注意到了郝躍飛的公文包。
“哦,這是我平常放文件的……”郝躍飛認真答道。
顧凱凡一愣,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從郝躍飛的包中拿出了幾張報紙,沖著郝躍飛干干的一笑,顯然是認為這位副站長沒事裝作很忙的樣子玩呢!
顧凱凡微微松了一口氣,幸好這郝躍飛聰明,算是托付給了一個值當的人。
當顧凱凡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郝俊聽到郝父說了一句:“顧站長是冤枉的,我相信他!”,心中卻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郝父終于沒有像歷史中一樣,被兩個黑皮民警拖著給帶進警察局。
但內心卻有些無奈,暗道一定要去買本官場厚黑學讓郝父看看,幸好現在是一個小站長,要是個大領導,這樣輕易表態,可是要出大問題的,不管顧凱凡究竟有沒有經濟問題,這都不是一張嘴能夠說清楚的問題。
兩個黑皮民警聽到郝父如此說,卻是嗤笑一聲,叱道:“這不是你能夠議論的!”心中卻在鄙視這個沒有見識的老農般的副站長。
讓郝俊感到奇怪的是,當顧凱凡走過郝俊身邊的時候,卻是停了下來,“是郝俊吧,在東湖中學念書?我聽我爸常提起你,是個聰明的小家伙!”
郝俊的腦海里迅速搜索著,終于浮現出顧忠敏老校長的笑顏,心中暗驚,卻是裝作一副糊涂的樣子,努力回想著。
望著顧凱凡幾人離去的背影,郝俊的心中心思百轉。
正兀自感嘆時,一只粗壯的打巴掌就裹挾著呼呼的罡風呼嘯而來,“臭小子,是不是你動我的公文包了!”郝躍飛輕聲斥道了,對于兒子的這種行為也暗暗感到后怕。
郝俊倒吸一口氣,郝躍飛的手勁不小,“老爹啊,你沒瞧見那幾個人虎視眈眈的樣子,要是你那份賬目剛提交了,你說會是個什么下場!”
這回卻是郝躍飛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是這樣,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啊!剛才只顧著幫顧凱凡開脫了,沒想過這一茬,此刻回想起來,那些個舊報紙還真是可愛。
郝俊翻了翻白眼,老爹郝躍飛的政治上的不成熟讓他很是無奈,但卻依舊堅持著讓父親上位的初時的想法,未曾動搖過。
“臭小子,你說現在該怎么辦?”郝躍飛的心里沒有什么概念,畢竟顧凱凡突如其來被帶走,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想到的,而那些看起來像是天書的賬目,興許只有顧凱凡知道其中的道道了吧!
郝俊白了一眼父親,氣急道:“當然是回家再說了,你慢慢上班,我先回家了!”說完,也不甩身后的父親,昂首回家。
他其實沒有去太多考慮顧凱凡的事情,父親似乎已經躲過了這一劫,雖然時間倉促,但是正是因為他的偷梁換柱,記憶深處的景象沒有重現,過程很平靜,郝俊的心臟卻是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這遠比第一滴血拿得痛苦多了。
但郝俊一直在前進,未曾退卻與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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