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其觀不會去關心兩個小小的鳳塘區服裝企業主的心思，就如同他根本就不會去考慮郝躍飛的解釋一樣，他永遠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而他要的也只是一個結果，能讓他滿意的結果罷了。
他就這樣目光淡然地看著這個似乎被傳言為新近涌起的顧氏的寵兒，突然間溢出一種扼殺了強大的敵人子嗣的快感。
顧氏，這個壓在他頭上十幾年的強大頑固的勢力即將迎來一個轉折點，嚴開順會在不久退居二線，馬如龍高升那都只是時間的問題了，到時候，蓮花市即將迎來屬于他柯其觀的時代。
一想到此般，看著眼前依舊擺著恭敬模樣的郝躍飛，柯其觀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陣微微的憐憫，冷笑之中的憐憫。
因為郝躍飛沒有機會翻身了，眼下這一劫他就逃不過，在這即將改朝換代的風雨飄搖時，他只能被沉浮。
這個社會依舊是個上下尊卑十分嚴謹的社會，所以即使心中明了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人吶，就是一心要讓他萬劫不復的罪魁禍首啊！在人前，郝躍飛依舊要表現出足夠的恭敬和謙卑，這是規矩，破不得。
郝躍飛感覺到柯其觀和張曉鋒就像是兩座巍峨的大山，只能看到煙霧繚繞的半山腰，即使他想要使出吃奶的勁去搬，去移，卻發現根本就無從下手，這種深切的無力感一度讓他很沮喪。
只是，在他新近形成的為數不多的施政理念里面，柯其觀逼他表態已經觸及了其中那似乎脆弱的底線。
“你可以逼迫我謙卑恭謹，也可以逼迫我就勢低頭，可以逼迫我改變策略，但絕不能逼迫我違背入仕的原則，如若如此，還不如辭官不做！”
郝躍飛心中頃刻間堅定，用一種低沉卻又十分決然的語氣說道；“柯書記，在鳳塘區從商的人，無論是誰，都得遵守鳳塘區的規矩，否則無論是我，還是鳳塘區民眾都要請他乖乖地從鳳塘區滾出去！”
他目光冷然地看著野田秋生，眼中的堅定絲毫不容置疑。
“好，很好，非常好！”
柯其觀氣極反笑，他從未想過眼前這個家伙居然敢膽大包天地跟他頂著干，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卻忘了，他和張曉鋒已經聯算斷他的前程，只是給他一點臉色看已經算是很有教養了，若是依著郝俊的樣子，直接就得撲上去把他揍成豬八戒才能算是真正解氣。
國人有著強勢圍觀的愛好，什么事都喜歡觀上一觀，鳳塘區此行，可謂是讓他們真正的大開眼界，大飽眼福，前有蔣銳頂撞頂頭上司郝躍飛，后有郝躍飛區長頂撞市委領導柯其觀。
是蓮花市的官場生來太彪悍呢，還是他們的眼界太狹隘了？世界上居然還有這么有趣和熱鬧震撼的場面？
就像是在看一部電影，跌宕起伏！
郝俊深知父親郝躍飛的脾氣是極好的，輕易不會發怒，但一旦發作起來，那可就是狂風暴雨。
張曉鋒暗暗冷笑，柯其觀可不是善茬，只不過，是他善于隱藏自己的情緒，輕易不會表露出來罷了。
“柯書記，經濟方面的事情我們不是太在行，還是多聽聽郝區長的解釋吧！”
張曉鋒輕輕說道，仿佛在替郝躍飛打掩護。
柯其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十分了然這個暫時成為統一戰線的同僚的不安分心理，這無疑是在煽風點火。
他發現自己太過出頭，盡管這件事在他看來是十拿九穩，絕不會出現意料之外的偏差，但卻違背了他一向行事的準則，仿佛被張曉鋒當成了槍頭。
不過，在這種已然形成的情況下，他并不打算就此退去，但也不打算再步步緊逼了，他復又看了眼安之若素的張曉鋒，眼神里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該輪到你上了！”
張曉鋒骨子里其實是個極沒有主見的人，喜歡躲在暗處使些小手段，這也是為何他能夠在劉產一案中很輕易地避開眾人視線的原因，但他卻又無法根據形勢立刻判斷清楚對待顧凱凡的正確態度，一直模棱兩可，由此可見其性格上的優柔寡斷。
柯其觀的眼神示意他看得很明白，只是他有些猶豫不決。
正當所有人等著這場好戲繼續發酵的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卻從會場之外傳來。
“柯書記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他快步穿過人群，走到兩位市委領導面前，一臉的歉然，仿佛因為沒有做好相關迎接工作真的是天大的失誤似的。
顧凱凡的去而復返使得原本現場彌漫著的緊張氣氛淡了些許，許多人都在等著這位年輕的區委書記加入之后的戰場的升溫。
柯其觀老臉上露出了笑容，似乎對于顧凱凡的態度很滿意，不過，恐怕他的笑容大多數是沖著顧凱凡身后的顧氏而去的。
張曉鋒可就一點都笑不出來了，原因很簡單，他被顧凱凡徹底華華麗麗地無視了。
“柯書記是特地來指導我們工作的嗎，歡迎歡迎啊！，洽談會正需要您這樣有經驗的老領導給我們引路啊！”
顧凱凡一冷一熱的態度一度讓張曉鋒暴走，但他還是忍下來了，柯其觀暗暗發笑，也不理會，誰叫此人總是暗地里使壞，不安好心呢。
顧凱凡當然不會對張曉鋒有好臉色，畢竟就是因為此人，顧凱凡此生就差點在監牢之中度過，若不是礙于他的身份地位，顧凱凡早就使手段報復了，怎么能夠容忍他繼續耀武揚威。
“呵呵，凱凡啊，指導工作可談不上啊，只是和郝區長有不同的意見，希望郝區長參考參考！”
“您這說得是哪里話，您是領導，經驗豐富，隨便指點一下，就能讓我們受益匪淺，我和區長都還年輕，犯了錯誤還希望您批評指正！”
柯其觀聞言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他發現顧凱凡對于郝躍飛的維護還真是不余遺力，不僅將一些問題一起攬在了兩個人身上，更是表明愿意和郝躍飛一同承擔責任。
柯其觀突然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就好像一頭刺猬縮緊了身子，一動不動。
他太了解顧氏這集團了，比張曉鋒更深知顧凱凡在這個集體中的重要性和突出性，若是與顧凱凡發生沖突，絕不是此刻的他愿意看到的，太得不償失了。
他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下來，“批評指正談不上，就是覺得郝區長在處理外商的事情上有些急切了，當然，你們都還年輕，施政方面略有不足可以理解，但也要虛心接受意見，不可一味地一意孤行！”
最后一句就是明顯沖著郝躍飛而去的了。
顧凱凡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柯書記教訓的是，日商的問題我也有了解，當初決定這么處理，考慮到各種因素，我也是拍了板的發了話的！”
柯其觀臉色沉凝，有了幾分惱意。
這顧凱凡維護郝躍飛，維護得有點過分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