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俊一直等在事故現場。
在市委書記和市長的監督下,警方和消防很快就初步確認了事故原因,爆炸是由煤氣泄漏引起的,東湖園廚房的煤氣管路老化造成了泄露,可以判斷為意外事故,但并不排除其中有人為的可能。
郝俊豎著耳朵聽著,卻是被嚴開順看在眼里,揮手將他招了過去。
“嚴伯伯!”
郝俊的年紀注定了他不用去太過避諱官場上的東西,叫一聲嚴伯伯合理合情,不會太突兀。
不過,聽在耳里的人,自然會多個心思,這少年可能是嚴市長家的親戚,以后若是碰到了,要長個心眼。
這就是所謂借勢,無外乎在這些小細節方面逐步積累的過程,一本萬利的好事。
“這不是郝俊同學嘛!”
馬如龍笑了笑,顯然還記得這個少年。
“馬書記認識郝俊?”
嚴開順卻對馬如龍認識郝俊感到幾分興趣,就勢說道。
馬如龍古板的國字臉露出少見的幾分和色:“郝躍飛家的小子嘛,跟我打過幾回交道,機靈,我還欠著他一頓飯呢,是吧?”
眾人的目光不由地再一次聚焦在郝俊的身上,強勢的馬書記居然也知道這個少年人!
跟市委書記吃飯?
這可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撐起的臺面!
嚴開順點了點頭,不理會馬如龍言語之中對郝俊透著的親熱,說道:“馬書記,是這樣,郝躍飛不是被那個王廳長叫去協作調查案件嘛,都好多天了沒個消息,按著章程可不是這么走的,我們蓮花市的干部一個個都很忙的,又不是路人甲乙丙丁,也不是拘禁,哪有見不到人的道理!”
嚴開順把調子正好放在蓮花市的干部上,而不是案件本身,就為自己關注郝躍飛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借口,或者說理由。
馬如龍皺了皺眉頭,道:”嚴市長說得有道理,省廳的工作我們當然要積極配合,但也不能隨便羈押我們的干部,這件事我也會關注一下的,嚴市長可以代為轉達一下我的意見!“
”好的,馬書記!”
馬如龍和嚴開順這兩個人在蓮花市搭臺唱戲,因為劉產案件之后,早就沒了當初針鋒相對的味道,表面上維持著一團和氣,但也很少有這樣在公開場合表達一致意見的時候,看來郝躍飛這個人在嚴開順和馬如龍那里的印象都不錯。
正說話的時候,相關人員已經開始進入東湖園查看現場了。
嚴開順和馬如龍面色凝重,若是涉及到人員傷亡,這一起爆炸事件就會變得很復雜。
東湖園在蓮花市很有影響力,而且是滬城商人投資的,牽涉到方方面面的關系,也難怪嚴開順和馬如龍嚴陣以待。
在市委書記和市長的監督之下,相關人員果然效率奇高,很快就過來匯報了。
聽到只造成一人死亡的意外事故的初步調查的結果之后,嚴開順和馬如龍當即都長舒了一口氣。
馬如龍當即作出指示,要求相關人員做好善后事宜,做好安撫工作,確保這次爆炸事件的影響力降低到最低。
馬如龍走后,嚴開順就安排楊培安指導現場工作,帶著郝俊朝著省廳在蓮花市的臨時辦公地點而去。
市癥府一號車長驅直入,門口的保安打起了敬禮,絲毫不敢阻攔。
嚴開順帶著郝俊剛剛走進之前來過的地方,就被那李強攔住了去路。
“對不起兩位,辦案地點,閑人免進!”
嚴開順濃密的眉毛揚了起來,很霸氣道:“你是誰,不認識我?”
李強納悶道:“不管你是誰,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嚴開順在蓮花市做市長的年頭可不短了,幾乎所有的癥府工作人員都認得他,這樣被頂了回來,可是非常不常見的。
不過,到底是當了經年市長的人,涵養擺在那里,也不跟這個人計較,板著面孔說道:“我是嚴開順,蓮花市的市長,你們王廳呢?”
李強尷尬地笑了笑,他自然不會與一個地級市的市長起沖突,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對不起啊,嚴市長,我不認識您,您見諒,王廳被省廳召回去了,目前并不在蓮花市!”
嚴開順眉頭一皺,看了李強一眼道:“這里你能做主?”
他揮了揮手,不待那李強回答,就道:“你們把我們蓮花市的干部招去配合你們工作,不僅把人扣押起來,也不向我們通報相關的案件進程,這是什么意思?”
李強冷汗刷的就下來了。
他也不理解王廳長的意思,宋良抓起來倒沒什么,但那郝躍飛,雖然宋良指證他,可并沒有根據他的交代找到相關確實的證據,這樣扣著也不是個事。
“你給我通報一下具體情況,作為主管蓮花市的市長,我想我有權力知道!”
“嚴市長,我,我……”
嚴開順眉毛再次一挑,“怎么,沒有進展?你們無緣無故扣押我們蓮花市的干部,看來有必要讓紀委介入,這根本就不符合組織章程,我要求你們立刻把郝躍飛放出來!”
“可是,可是,王廳長臨走的時候交代,郝躍飛對本案的影響很大,是重要人物,不能輕易釋放!”
“這又是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與我們接收到的消息不一致,你們這是瞎胡鬧!”
嚴開順雙目一瞪,步步緊逼。
郝俊分明看到了李強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
嚴開順也是久居高位之人,而且分明占了一個理字,即使是在王廳長面前,他也會有理有據地大聲講話,何必只是一個跟班而已。
“老嚴啊,剛來蓮花市,就看到你發威風的樣子,這市長坐久了,就是不一樣,跟我說說,什么事情氣著你了?”
一個頗為威嚴的聲音從二人身后傳來。
郝俊忍不住回頭看去,卻看到一個穿著樸素的唐裝的老者笑瞇瞇的走了過來。
“于書記?”
嚴開順詫異道,“您怎么來蓮花市了,這省里沒下來通知啊,這事整的,我們都沒去迎迎!”
于書記揮了揮手,“盡來些虛的,是突發情況,哪能讓你們這幫大忙人迎接!不過,瞧你在這里發脾氣,可是有什么事?”
“還不是那位王廳長,既然查不出我們干部的問題,就放了我們的干部,這樣關著,又瞞著我們,讓我們怎么開展工作?”
“呦,這位干部看來是老嚴你的得力干將,可很少見你這樣出頭的!”
嚴開順尷尬地笑了笑,“于書記,您可別嚇唬我,整個z省的公檢法都在您手里握著,什么得力干將不干將的,我可不是拉山頭啊!”
于書記哈哈大笑,“瞧把你緊張的,我這不是這樣說說嘛,我們打交道這么多年了,你還害怕我?我可是第一回聽見!”
嚴開順看起來與這位于書記交情不錯,可能也與他在蓮花市官場浸yin許久的緣故,這即使見面熟的人脈也比許多人寬的多。
“于書記,您這是來?”
于書記算起來是省委領導,來蓮花市必然是有大事的,而他這個市長卻一無所知,先不說失職不失職的問題,卻由不得他不緊張。
說到工作,于書記馬上正色道:“我是下來督辦這次的毒品案的,恐怕省廳的判斷有誤,這次的案件很復雜,你說的干部,是不是那個叫郝躍飛的鳳塘區區長?”
郝俊聽到這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不知怎的,他從接觸到這位于書記的時候,就隱隱感到不舒服,他身上的氣息比之那位光頭老四更加陰柔,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完完全全是一個讓人感到略帶幾分和藹的長者。
毒品案越復雜,郝躍飛想要從容脫身的困難就越大,從那位王廳長帶走郝躍飛的時候開始,他就被牽扯進去。
郝俊突然對那個王廳長充滿了怨恨。
嚴開順思考的卻與郝俊不同,于書記雖然并不是省委常委,但他是如今省公檢法系統之中主事的人,省委紀委的許書記年紀大了,干滿這一屆恐怕就要退休,現在基本上也已經處于半修養狀態,根本就不管事,由于書記這位紀委的第二書記主持工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樣地位的于書記下來督辦毒品案,看來問題就大條了。
“于書記,這郝躍飛是被牽連的,那個宋良被拘捕以后,就胡亂攀咬,聽說他跟郝躍飛有私人恩怨,純粹是打擊報復,而且王廳長業沒有查到相關的證據!”
于書記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情況也了解過了,但王廳長已經被雙規了,他之前的查探我很有理由推翻,那個郝躍飛,我還是要查一查的,放心吧,老嚴,確實沒有什么問題的話,我會在幾天之內就把他放出去的,絕不耽誤鳳塘區的正常工作!”
“王廳被雙規了?”
李強當即炸了毛,不可思議道。
于書記看了他一眼,“小李,認真辦案就是了,不要有心理負擔,那位王廳長收受巨額賄賂,與多名女姓存在不正當關系,我們紀委盯了有段時間了,這是咎由自取,他絕對逃不過黨紀國法對他的懲處!”
李強看著于書記笑意吟吟的臉龐,不知怎的,心里卻是感到一陣冰寒。
他是王廳的絕對心腹,若是查處王廳,他肯定是逃不了干系的。
只是,于書記所說的“不要有心理負擔”是什么意思?
處在公安系統之中,李強自然比許多人的心眼都多,不禁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