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官道往南馳騁了半個多時辰,路旁一望無際的水田漸漸沒了蹤影,迭起的是連綿不斷的窮山峻嶺。
又往前一段路,拐進東南方向山中小道,便是進了大奇山的區域。
越往里走,越是處處層巒疊嶂,俊秀險峰。
時值初秋,山頂楓葉黃紅,山腰白霧似練,山腳流碧瀉翠,整片山絢麗多彩,美不勝收!
言琢一路無暇看風景,手頭把玩著那日四姐夫留下的柳葉刀暗自熟悉。
雖有白予在旁,她也得盡力自保。
這么些年她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便是凡事靠自己。
到一座雄山奇峰前,四人正要沿著山路往上,林中傳出一聲猛喝,“什么人?”
言琢當頭,勒了馬兒抱拳,“白家村何家七娘求見掌門!”
這也是言琢的主意,怕一說白家,徒惹那對白家墓葬下手之人的警覺。
叢林里的人并不現身,冷冷道:“走錯路了吧?我們這兒沒什么掌窗掌門。”
另有一把頗為油腔滑調的聲音道:“掌勺的倒是有兩個。”
林中頓時響起嘻嘻笑聲。
白予一估,崗哨就有不下六人。
言琢換了個說法,恭敬有禮道:“七娘子誠意求見寨主,還望小哥通報。”
說著拿出一串銅板,往那林中一拋。
林中人接到銅板響起嘀咕聲,顯是在商議。
片刻后一人站出來,笑嘻嘻道:“看在小娘子這么好看的份兒上,我就去給你們通報一聲,不過,別怪我猴頭沒把丑話說在前頭。咱們這兒可不是戲園子,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幾位上山門我能帶,下來我可就不管了。”
正是那說話油腔滑調的小子,年紀不大,四肢瘦長,頂著個大腦袋,一雙眼圓不溜秋,確實像個猴頭。
言琢一抱拳,“多謝!”
那猴頭轉身往山上竄去,示意言琢等人跟上。
白予冷眼看著,這人輕功極高,比阿鄺有過之而無不及,顯然在這山寨中不會是無名之輩。
四人下了馬來,將馬拴到路邊,跟著猴頭往山上爬去。
山路到了山腰忽往下拐去,前頭傳來瀑布“轟轟隆隆”的如雷響聲。
一拐過彎,一道銀瀑從九天直落而下,云蔚蒸騰,煞是壯觀。
眾人從瀑布頂上繞到山壁后頭,又往前攀爬一段,才到一扇兩面山壁仄然相合形成天然狹道的山門前。
那山門兩旁有箭塔,里頭有城寨,儼然一座小城么的模樣。
“你們現在這兒等著。”猴頭說完先竄進門去。
過了會兒,猴頭領了個人出來,往言琢四人面前一指,“五哥,就是他們!”
那五哥身形似鐵塔,手握一狼牙棒,面龐紅潤,豎眉圓目將言琢幾人反反復復看來看去。
看夠了狼牙棒震地一頓,“有什么事兒?”
言琢抱拳,仍是那句話,“白家村何家七娘求見掌門!”
那五哥不否認什么掌門寨主的稱謂,只臉露煞氣,“問你有什么事兒?”
言琢答:“我等誠心而來,待見到掌門,自然會與掌門相告。”
五哥沉眉不語。
箭塔和里頭城寨門上已擠滿一排排人,眼光肆無忌憚在言琢等人身上打轉。
“讓他們進來吧,五哥!”有人起哄道。
“進來吧!別走了!”
“這么俊!大伙兒分了!”
“我要那個兒高的!”
“雜家好久沒吃過這么嫩的肉了!”
“胖陀,這么美的小娘子你也舍得吃?”
眾人哄笑。
言琢也溜眼看去,這些人都奇形怪相,高肥圓瘦,獨眼的跛的斷臂的,還有個個子奇高的女人,跟她一比,白予這扮相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那五哥忽一揮手,雙眸收緊,喝一聲,“殺了!”
說罷轉身就要走。
箭樓上幾支弓立即對準山門前。
芝芝低罵一句娘,拉住白翊悄悄問:“不是說這些卸門的人不殺紅衣嗎?”
白翊低聲答:“卸嶺。”
芝芝咕噥:“不都一樣!”
白翊:“試探呢!別慌!”
就如兩軍交戰,總得先探個底。
“且慢!”言琢清越嗓音驚四座,一身紅衣穩穩當當走上前來,神色微沉,“這就是卸嶺門的待客規矩嗎?”
那五哥背影一頓,轉過身來,臉上橫肉一抖,“小娘子怕是摸錯洞了!我們這兒是白云寨,不是什么嶺!”
他這句話又引來起哄聲。
“就是!你上青樓里頭摸錯洞,娘兒們也不能讓你進啊!”有人說葷話惹來一陣爆笑。
噓聲口哨聲不斷,全是輕浮調戲的模樣。
言琢冷冷一哼,“把自家山門比作青樓娘兒們洞倒也是新鮮。”
一句話既出,全場鴉雀無聲。
一個個都把臉青得個生柿子似的,面面相覷,哪個傻缺先這么提的?
頓時再沒人出聲。
芝芝沒聽明白,一臉茫然。
白翊強忍著笑。
白予滴汗,這丫頭辭鋒倒是厲害,葷素都不忌!
言琢見安靜下來,繼續對那五哥淡淡道:“我們是來做買賣的,買賣做得做不得,五哥也該先跟掌柜的匯報一聲,若萬一是筆大買賣,損失的可是你們自己。”
那五哥抬起眼皮盯著言琢甕聲甕氣道:“做買賣上城里去,我們這兒不是做買賣的地方!”
那意思卻幾乎承認了這兒就是卸嶺門,只不過買賣不得在此處接口。
言琢見他態度緩和下來,微微一笑緩了氣氛,“我不是買貨的,我是賣貨的。”
“賣什么貨?”五哥皺了皺眉。
言琢下巴微抬,高傲起來,“找個能做主的與我談。”
五哥見她能說出卸嶺門,已是個行內人,又見她氣勢穩當,毫不露怯,自有一股大家懾人風范,猶豫片刻。
再掃了一眼言琢身后,一點言琢,“你跟我來,其他人留下。”
這在言琢意料之中。
她瞟一樣白予,“我帶個丫鬟。”
五哥打量著白予,皺了皺眉,這丫鬟駝背長臉,模樣倒是不錯,不過,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言琢見他還在看,故意往前邁一步要進門,到五哥身邊時,輕輕吐出幾個字。
那五哥果然一震,立即收回放在白予身上的目光,死盯著言琢似要將她看個通透,再一揮手示意開門:“娘子請!”
“吱呀”山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