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查出來嗎?你這半天怎么……才過去三分鐘,魯道夫不耐煩了起來,他叉著腰絞著眉頭,焦急不已。
我得先潛入到這里的網絡。宣林不慌不忙,盡量拖延,給隊友爭取時間。
你是不是頂級黑客啊,這么久了,還沒潛入?魯道夫瞪大了眼睛,他雖然在人腦類器官領域處于世界頂尖水平,可對網絡卻是個門外漢,在網絡領域,在宣林這個黑客高手面前,不足一提。
潛入了,你看。宣林指了指其中一排代碼。
快,讓我查。魯道夫搓了搓手,絲毫沒有覺察到顏九成偷偷地在幾個桌子地下按上了東西。
我得把這房間的監控控制住,要不然……
對對,差點忘了,你得把監控控制住,要是讓別墅區的人發現我帶人進來,我就死定了。魯道夫連連點頭,露出了尷尬的笑容:你看看我,我就想著我的研究資料,忘記這些了。
您放心,既然是合作,我會處理好的。這樣,我這邊十分鐘的樣子就能搞定,您先等等。宣林看了眼顏九成,顏九成眨了眨眼,表示默認。
十分鐘,足夠顧覓清他們走到中轉站,而十分鐘后,這魯道夫查資料也需要一些時間,從時間上來說,應該夠了。
魯道夫教授,這些都是你獲的獎嗎?顏九成看著滿滿一股子的獎杯,問道。
嗯。魯道夫抬起頭,眼里亮晶晶的,如同繁星,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指著顏九成面前那個最大的獎杯,說道:我完成了對大腦中樞神經系統內的神經回路進行建模的初步實驗過程。
太過專業的對話讓顏九成一時不知他在說什么,但從他頗為自豪和激動的表情來看,這恐怕是非常厲害的研究。
這樣能徹底解決小腦畸形的問題,剩下來的就要靠其他人研發藥物了。魯道夫一說起專業,就滔滔不絕了起來,他伸出手又指了指另外一個獎杯。
這個是我拿的第一個,其實獎杯不獎杯,無所謂,最關鍵的是,精神分裂癥的大腦三維結構,被我畫出來了。你看……
說著,他伸出手只想了另外一面墻上密密麻麻的大腦。
這一排,都是精神分裂癥人員的大腦,正是因為有這么多的人腦,我才發現了與該病癥相關關聯的缺陷蛋白質,培育出來了部分治愈的類器官。
顏九成看了過去,在他這種外行看來,那些都是大腦,大腦都差不多,看來,這些大腦都是有分類的。大量的精神分裂人員的大腦送了進來,供魯道夫進行研究,從資源這一塊來說,戰區真是得天獨厚。
只是……
您是說精神分裂癥的研究已經突破了?顏九成問道。
不能說完全突破了,但搞清楚了是那些缺陷蛋白質導致的,藥物方面能根據我的研究進行研制,你看,這是世界科研組織給我頒發的最佳貢獻獎,同時給研究出藥物的科學家米盧頒發了同等級別的獎,這個科學家研制出來的藥物完美地將我的研究要點拿住,研發出的藥物能讓精神分裂初期的患者獲得治愈。
雖然魯道夫說得很專業,可顏九成聽明白了。
而他不明白的是,治愈?!
在顏九成的印象里,好像沒有聽過說精神分裂癥能治愈的新聞,頂多控制住不惡化。
治愈嗎?他以為自己的英文單詞量太少,意會錯了,于是換了個詞問。
對,精神分裂癥初期,治愈的藥物研發出來了,難道現在還沒有廣泛推廣嗎?你不知道?魯道夫詫異的同時,臉上愈發憂心忡忡。
他不再是隱隱覺得不對,而是愈發覺得不對,怎么會這些研究他們都不知道呢?周寸光不知道,眼前這兩人居然也不知道。
難道,他們騙我的?魯道夫心想。
伸出開柜子,從里頭拿出一個盒子,又從盒子里拿出一份報紙,這份報紙因為氧化嚴重有些發黃,看來保存了好幾年了。
你看,這是五年前米盧獲獎的報道。魯道夫指著其中一篇報道,神情激動,他點了點另一個豆腐塊:這是我的報道,但是因為我是黑科,你也知道的,黑科在這種正規場合不配有名字,不過沒關系,我的成果能給患者帶來福音就可以。
顏九成伸出手,想拿過報紙仔細看看,可魯道夫卻把報紙往自己胸前一靠,小心翼翼地端著,伸到顏九成的跟前,看來,他對這報紙寶貝得很,生怕弄壞了。
顏九成的英語水平一般般,這報紙是一個科研報,也是世界檔次最高的科研刊物,通篇的專業術語看得云里霧里,卯足了勁,能看到這位叫盧克的科學家獲得了一個什么獎,而魯道夫的名字并沒有出現在報道里,可他口中所說的‘缺陷蛋白質’‘精神分裂層層集結’等詞匯,說明這位盧克的獎,跟他息息相關。
如果我在國內,大獎絕對是我的。當然了,如果我在國內,就不可能能有這么好的研究環境,研究不出來。魯道夫飽含深情地看著手中的報紙,他并沒有對自己沒有獲獎有遺憾,而是輕輕地笑笑。
再抬起頭看著顏九成,他的眼睛里有光,像小孩得到了最甜的糖果的光。
能給患者帶來福音,能給其他科學家的研究帶來新的理論支持和突破,就足夠了。他說道。
也不知怎的,顏九成的心就這么加速跳了起來,就像少女見到了心儀的對象,在這個瞬間,他覺得魯道夫閃閃發亮。
他明白,這是人格的魅力,這位科癡散發的對科研癡迷的人格魅力,就好像他走在光下,那束光就打在他的身上,讓其他人都暗淡了下去。
我不在意這些榮譽,我奇怪的是,為什么我早就做出了研究,蘭開斯特卻在前年還在研究沒有血管的情況下輸送營養的問題呢?這問題……這問題早在我突破精神分裂癥的問題之前,我就攻克了啊。
魯道夫眼里的璀璨淡了些,他拿著報紙,輕輕地撫摸著,低下頭聞了聞,鼻翼張了張,強忍著心中的慌張。
顏九成不知說什么,他對這個領域很是陌生,可是如果五年前就解決了精神分裂癥的什么什么之類的研究,真如魯道夫說的這么重要的研究的話,國內不可能一點兒新聞都沒有啊。
五年,這時間對于藥物研究來說并不算長,沒有研發出來也很正常,哪有那么容易就研發出藥物的,可按照魯道夫的說法,這位名為盧克的科學家既然連藥品都研發出來了,都獲獎了,哪怕藥物沒有量產,國內也不可能一點浪花都沒有。
此時的顏九成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滿墻的榮譽,和無比領先的現代化實驗室,還有難得一見的對其他都無欲無求,放棄一切只為心中的科研信仰的魯道夫這些年的努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榮譽不重要,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要搞明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魯道夫口里叨叨著,極度的緊張讓他的神情再一次顯得異于常人,類同瘋癲。
他嘴里念叨著,慌張地走到了宣林的身后,又想催他,又怕打擾了他的進度,手竟然握成了拳頭,張開嘴咬著。
顏九成實在是不忍心,朝著宣林使了個眼色。
其實以宣林的能力,魯道夫的實驗室有現成的網絡可以潛入,他不到兩分鐘就無痕潛入,并且沒有屏蔽監控而是將攝像頭做了雪花處理,再將隊伍進來的畫面消除了。
可以查了。看到顏九成的指令后,宣林佯裝剛剛搞定,扭過頭沖著魯道夫笑了笑:這網絡很難突破,但搞定了。
謝謝。魯道夫有些慌亂,他摸了摸頭,又摸了摸椅子的靠背,一時不知是另外搬一條凳子來坐下還是由宣林來操作,像一個站在老師身邊的小學生一般。
你等一下,我把頁面挑出來,你就可以搜了。宣林敲擊了一下鍵盤,把瀏覽器調了出來。
瀏覽器啊?魯道夫一看,搞科研的人其實不會在瀏覽器上查詢研究類的東西,因為太不準確了,他們都是看專業的資料。
宣林看了眼顏九成,其實,他完全可以直接黑入世界科技專業的網站供魯道夫查閱,只是顏九成的命令是盡量拖延時間,所以他留了手,于是不接話。
顧不得那么多的魯道夫立刻搜索新聞,他留了個心眼,先搜索了自己當年離開m國時候的新聞,對比了一下確定這網絡沒有問題后,他輸入了想要查詢的評獎新聞。
2011年……
魯道夫死死盯著屏幕,看著關于這一年人腦類器官方面的新聞,這一年是他來戰區的第三年,也是他開始有成績的一年。
有!有新聞!
魯道夫激動了起來,一下松了一口氣,指著頁面,上面顯示了一篇論文的刊登情況:我的,我的!我……我來這三年都沒有成果,這是來這兒后的第一個成果!有的!有的!
噠噠噠。
他笑呵呵地輸入了第二個想要搜索的。
有的,有的!再一次,魯道夫露出了爽朗的笑臉,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指著屏幕,就像像小伙伴分享自己的糖果一般:2012年,我將技術突破了一下,有的。我給你們看2014年啊,這年,我的成果轟動了整個人腦類器官界,這一次啊,新聞肯定是爆發性的,因為我突破了……
噠噠噠,輸入后一。
魯道夫臉上的笑容僵硬了起來,他先是愣了愣,隨后眨了眨眼睛,不由自主的,嘴角浮現出尷尬的笑容,以為自己是不是將單詞輸入錯誤了,刪除又重新輸入了下。
再一。
臉上微微有些尷尬的笑容還在,只是嘴角抖了抖。
嗯?魯道夫發出了既疑惑又害怕的聲音,他吸了吸鼻子,有些慌地揪了揪頭發,將臉貼得離屏幕近了些,反復地核對輸入的詞匯后,又按了一次。
瀏覽器搜索出的內容有很多,卻沒有一條是關于魯道夫研究內容的。
怎……怎……怎么回事?魯道夫慌里慌張地站起來,他快步朝著自己裝滿了榮譽的柜子走了過去,拿出一疊證書,一路小跑回到了筆記本前。
難道我記錯了嗎?我是不是把年份和研究內容記錯了?我不可能記錯啊,我看看,我核實下,我不會記錯的,我怎么可能會記錯呢。不對,我肯定記錯了,要不然怎么會沒有新聞呢?
魯道夫一直念著,似乎說給顏九成聽,又似乎說給自己聽。
小心翼翼又嚴謹地按照獲得的證書再一次輸入,,魯道夫的臉越發地慘白。
不對,我以前搜過,明明有的,難道是時間太久了,沒有了?我搜搜最近的。魯道夫自顧自地念著,手抖了起來,好幾次想輸入w,卻輸成了q。
怎么回事,怎么老按錯。也不知是太緊張還是太慌張,臉色明明已經慘白的魯道夫居然露出了笑容,這笑容并不是尷尬,而是看著說不出的心酸。
好不容易輸對了,可出現的頁面卻與魯道夫幾天前搜索的截然不同。
沒有,怎么會沒有,怎么可能沒有!我前幾天……我……雖然魯道夫早就有感覺,覺得自己用別墅區的網絡搜索出了bug,可是懷疑是懷疑,在沒有確定之前,他不敢相信。
自己花了十年,拋棄了一切來到這兒,這么大的研究室,投入資金難以用金錢來衡量,怎么可能做出的成果世界上卻不知道呢?
如果不知道,那么建這個研究院是為了什么?
不對,當時瑞恩來的時候,就是去年,他說因為仰慕我的研究來的,他仰慕我的研究來的,就說明我的研究已經公布了,怎么會搜不到呢?
魯道夫突然想到了瑞恩,這個他前年來的助理,因為要通過別墅區的層層考核,擇優錄用,去年,他在幾個新來的年輕黑科里脫穎而出,成為了他的助理。
是不是瀏覽器……瀏覽器并沒有這些東西,專業的網站肯定有,肯定有!魯道夫輸入了網址,一,發現搜不到。
這里進行了屏蔽,你也知道的,專業網站在很多國家都會被屏蔽,更別說這兒了,三國交界戰亂的。宣林看了眼,說道。
這倒是,魯道夫來這這些年,從來沒有登陸到世界頂尖的這幾家科研網站,這是正常的,很多和平國家都會進行屏蔽,因為有些太過專業的東西公布給普羅大眾,不太好。更不用說這里是戰區,屏蔽極其正常。
以往,魯道夫都沒有深想,跟別墅區申請過能不能想法子破譯一下,讓黑科們能登陸到專業網站進行查閱,可每次的回答都是難度太大,畢竟三國交界,而且跟三個國家都有約定。
一想,也是,這地方敏感,能在這建一個地下研究室容納黑科,本身就惹人詬病,能存在下來也是各方斡旋,很不容易。于是,魯道夫再也沒有提過要求。
可現在,魯道夫顧不得那么多了。
為什么會沒有呢?我的助理明明說……他明明說……說道這,魯道夫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他卻害怕這種明白,慌亂地搖了搖頭,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說著,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抓住宣林的胳膊,渾身哆嗦著:我聽周寸光,就是那個小孩,哦不,他不是小孩,就是那個……那個……你們的……那個……
魯道夫再一次瘋癲了起來,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隊友。宣林有些于心不忍,接過話頭。
對,就是你的隊友,我聽他說你是世界上排名前五的黑客,對吧?你……你一定有辦法能破譯專業網站的能力,一定有,對吧?
魯道夫的目光是如此的殷切,殷切到宣林在這一刻,鼻子一酸,想落淚。
依著他的能力,在內部潛入網絡有些難度,他都能搞定,更別說突破三個國家的這些破網絡了,簡直小菜一碟。宣林看了眼顏九成,只見顏九成雖然目光里有同情,可臉色卻十分凝重,他朝著宣林偷偷地搖了搖頭。
這個……宣林露出了猶豫的表情:這個有些難度,搞不好會暴露我們的。
啊?暴露?魯道夫似乎沒有回過神來,他呆了兩秒后,目光一下亮了:有些難度,那就是你能搞定,對不對?我知道這個很難,別墅區也有網絡專家,他們也說了很難,你能不能幫幫忙,能不能……
魯道夫并非網絡專家,他自然不知道其實潛入外網比潛入這里的網絡要容易得多,他央求著,用力搖著宣林的肩膀。
宣林又看了看顏九成。
這一幕,讓魯道夫看到了眼里,他瞬間意識到,顏九成是他們的隊長,說了算。于是立刻放開了宣林,轉身看向了顏九成。
顏九成永遠也不會忘記魯道夫的眼睛。
無論是剛剛從恒溫器里出來,第一次跟他對視,還是此刻,他轉過頭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永遠也忘不了,真的忘不掉。
再也沒有人有魯道夫這般對科研癡狂,癡狂到失去了心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