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自宮中回到家后，連衣裳都沒換便去了廖園。
程時還沒回來。
小廝搓著手、一腳蹭著地顧左右而言他，讓程曦威逼恐嚇一番才唧唧艾艾把白日發生之事說了出來。
程曦聽完后瞠目半晌，才道：
“那周玉邯……沒被打死罷？”
“小的瞧那廝躺在地上不會動彈，氣兒似乎是有的……”小廝說著梗起脖子哼哼道，“誰讓那廝膽敢嚷嚷什么‘便是當真來個程四，你也得跟老子走’！偏這話讓四爺聽見了，不是找死嘛！”
程曦沒忍住“哈”了一聲，隨即肅了肅臉，問道：
“李老爺子怎樣？可請了大夫？四哥為何還沒回來？”
“四爺讓小的去請了傾元堂的大夫，只是李老爺子一直都沒醒來。四爺又讓楊大人去找了五城兵馬司的人來，將周玉邯那幫人盡數捆上也不知綁去了哪……該不會是衙門罷？”
程曦問道：
“哪個楊大人？”
“楊大人是京畿衛城西司鎮撫，四爺手底下的人，先前他們倆在望仙樓……”小廝猛地收口，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程曦瞇了瞇眼。
她吩咐小廝若程時回來便去二門處傳話，繼而轉身離開，卻在廖園的月洞門外遇到了王騫。
王騫迎面而來，垂目似是想著事，瞧上去沉靜肅斂，與平日的他大不一樣。
程曦不由一怔。
王騫抬眼乍然見到程曦亦是一怔，隨即面上神色化暖。
“小九，你來……找四表哥？”
程曦便覺得方才那是錯覺，笑道：
“四哥不在，我晚些再來找他。”說著與他點頭告辭。
王騫抿了抿嘴，最后只點頭笑著與她錯身。
程曦去了王氏院子。
她走近院門便聽張氏的聲音漸漸靠近：
“……下回若王莒再來便由你哥哥出面，不再讓他與騫哥兒接觸了，若不然我這顆心總是安不下來……”
程曦繞出院門，見王氏陪著張氏緩緩走出來，張氏神色郁郁。
二人見到程曦立時便收住了聲，程曦仿佛什么也沒聽見，笑著喚人。
張氏不由笑著將程曦拉去，問道：
“今日入宮如何？累嗎？”
程曦搖搖頭，笑著說了幾句“陪公主玩兒”之類的話，與張氏寒暄一陣。
張氏走后，程曦便跟著王氏回屋，好奇問道：
“三舅母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煩之事？是騫表哥的事嗎？”
王氏不由看了她一眼，笑道：
“你此回竟這般機靈了，怎么就猜到是騫哥兒的事？”
她覺得也許程曦對王騫也有些上心。
誰知程曦一臉奇怪道：
“我剛在門洞那兒聽三舅母自個兒說的呀，不讓騫表哥與大房的人接觸……大房的人怎么了？他們做了什么惹得三舅母這樣不安？”
說到后來一臉的興致勃勃，倒像是瞧熱鬧一般。
王氏不由一噎，瞪了程曦一眼沒好氣道：
“小孩子問這許多！”
程曦卻眼珠子轉轉，忽然道：
“母親，我記得莒四太太姓戚，她好像有個姊妹嫁去了北地。”
王氏聞言皺眉回憶了一番，記憶卻有些模糊。
王家人實在太多，光本宗六個房頭的嫡子便有二十八個，加上庶子十一個，她能將三十九個媳婦的家門記住便算不錯了，哪里還會記得戚氏家中姊妹之事。
“是嗎？”她奇怪地看向程曦，“你如何會知道？”
“上回在王家遇見過大房一位表親，說是莒四太太的外甥，從北地來的……姓何。”程曦頓了頓，“騫表哥似乎也與那何公子相熟，秉蕑宴時我瞧他們坐在一處。”
王氏聽到姓何，立時便想到了城陽王——那是北地唯一尊貴的何姓。
戚家門庭不低，若不然戚氏也不會嫁給王家大房的嫡子做正妻。這樣看來，戚氏那個姊妹極有可能是城陽王何禛的某位夫人。
王氏不由暗暗皺眉。
若真是如此，那大房也許已與城陽王牽上了聯系……王騫與大房暗中走動，是被人利用還是達成了某些約定？
她想到王騫與族中相抗之舉，覺得極有可能是后者。
王氏心下猜測紛紛，強壓下雜亂頭緒扯開話題問道：
“你今日入宮仍是僅陪著公主玩嗎？可還有別的事？”
程曦見王氏不接話，便也見好就收不繼續纏著此事，老老實實回道：
“今日皇后娘娘召見我，問了幾句話。后來與公主在花園子里還遇到了淑妃娘娘……寧王也在。”
王氏皺眉：
“又遇上了淑妃？還有寧王？”
程曦點頭。
王氏不由冷笑，程曦入宮兩次就遇上淑妃兩次，皇后難道沒長個心眼？
看來果然如丈夫先前顧慮的那樣，公職變動的消息一出來，不僅皇后心思更明顯，就連淑妃與寧王那邊也顯出些端倪來。
老四的婚事當真不能再拖，要不然程曦這般一次次被召入宮，遲早要卷進是非中去！
……只是卻該去哪里找兒媳婦呢？
王氏愁得不行，隨即心中生出火來：
“你四哥呢？見天兒的沒影，可是又與京畿衛那班人混在了一處！”
程曦讓王氏的脾氣一嚇，立時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第二日，王氏便得知程時將光祿寺少卿之子狠狠揍了一頓，還將人綁了堂而皇之地送上周府去。
程時對人家說，這廝冒充周少卿之子強闖民居、欺官家女、打砸霸宅，讓他與兵馬司的人撞見就順便收拾了。
三項罪名扣下去，周家的人既沒膽子說程時與兵馬司的人誤會，也沒膽子承認周玉邯身份，只能憋下滿肚子怒火生生吞下這個啞巴虧。
程曦覺得程時真是比小時候長進了許多。
她去了李家，剛到門口便見李落陪著一位背著診箱的大夫出來。
李落見了程曦，微蹙的眉心不由舒開一些，她客客氣氣送了大夫，轉而對程曦道：
“想來你已聽說了……今日家中還有些亂，只怕不能好好招待你。”
程曦擺擺手，與李落走入院子，卻被滿院狼藉嚇了一跳：
“竟被砸成這樣！老爺子可還好？大夫怎么說？”
李落搖搖頭還沒開口，她屋子那扇搖搖欲墜的門后忽然闊步走出一人來，嘴里嫌棄道：
“這鬼地方還修個鳥，直接換一處便是……小九？”
程曦瞪著一身常服的程時：
“四哥？”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