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何處?”
程曦說著抬腳轉身便往外院去。
錦心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小姐,方才夫人派人來找,聽說您在四爺那兒,交代說讓您回來后過去一趟。”
程曦一愣,問道:
“何事?”
錦心搖頭。
程曦只得去了王氏那兒。
她一進門,便見王氏沉著臉,一旁坐著大腹便便的沈繯。
“母親?”程曦小心翼翼喚道,乖乖走到王氏跟前,眼神不由朝沈繯望去。
沈繯朝她安撫一笑,程曦悄悄松了口氣——她生怕自己最近搗鼓的事讓王氏知道,心虛的很。
果然王氏伸手拉過她坐下,神色緩了緩,溫和道:
“又跑去你四哥那兒做什么?”
程曦隨口扯了個幌子:
“聽說四哥督著七哥在外書房練拳,我去瞧個熱鬧。”她看著王氏,“您找我?”
王氏點點頭,與沈繯互望一眼,道:
“曦姐兒,你可還記得大長公主府那個陳沚?”
程曦一聽見這名字便如見了疽一般惡心。
陳沚那次讓人狠狠收拾了頓,他父親也被牽扯連累,大長公主尋求無門找不到禍首,此事便不了了之,陳家自己吞了苦果。
程曦皺眉道:
“他又怎么了?”
王氏卻緊抿起唇,眼神一沉沒有說話。
沈繯見狀便接著道:
“前幾日大長公主入宮去,求了萬妃娘娘同皇上說項,”她頓了頓,似吞了什么惡心之物,“……想為那陳沚求娶你!”
程曦愣了愣,隨即神色大變,猛地起身怒道:
“瘋了吧!”
王氏微微抬眼,程曦便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她連吸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重新坐下后繃著臉問道:
“萬妃可當真去說了?”
王氏聞言冷笑,道:
“她不傻,怎會去自討沒趣。”
昭和帝就是再昏頭,也不會將當朝重臣之女配給一個連爵位都要不保的破落皇戚之家。
萬妃如真的幫大長公主去說項,那就是自己招厭棄,還容易惹上個后宮干政的嫌疑——誰不知道程曦的婚配舉足輕重?
“那……?”程曦不解地看著王氏。
王氏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卻聽一旁沈繯低低道:
“萬妃雖沒那樣做,但卻跑到皇上跟前訴苦,說你害得那陳沚入了魔,茶飯不思去了半條命,結果大長公主三日兩頭進宮找她哭這事,教她很是為難。”
程曦聽到后來,不由氣得渾身發抖。
大長公主與萬妃,一個愚蠢,一個陰毒,用最老土卻也有效的法子,一心要毀了自己清譽!
她垂下眼蓋住神色,袖中手緊緊握成了拳,輕聲問道:
“……此事已傳出宮外了嗎?”
王氏心疼的不行。
她輕輕拉過程曦的手,將她五指慢慢打開握住,安慰道:
“尚未傳出來。這是今日的事,恰巧萬妃去時馮寶當值,”王氏頓了頓,“馮寶給你父親遞了信。”
程曦滿心的憤怒被這個意外的消息給蓋了過去。
“馮寶?”她直覺道,“他又安得什么……”
程曦忽然頓住話音明白過來。
馮寶曾因程原恩指使門生彈劾礦稅之事心存不滿,但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從來就沒有永遠的敵人。
馮寶與陳考交好,陳考如今幾番起復都有程原恩推動之功,加之此回福建水師之事,程原恩又幫陳考說項。
馮寶不過隨口透個消息,又能賣程原恩人情,又能挑動程家與萬家不睦,他何樂不為?
王氏看著沉默的程曦不由嘆氣——女兒如今成了驚弓之鳥。
雖說昭和帝對此事只回了萬妃一句‘莫要理會’,但回頭卻同馮寶私下道:
程正明的女兒這般招人惦記。
此話若說無心,可當做皇帝的一句玩笑,說過便忘了。但若有心……
誰知道昭和帝會想到什么上頭去!
“曦姐兒,”王氏沉聲道,“此事如今雖尚在宮闈內,但只要那些人有心,遲早會傳出來。”
尤其大長公主,她雖蠢,但心思更壞。
如果風言風語無法讓程曦被迫下嫁,那么壞了程曦的閨譽名聲與她而言也是解氣的。
橫豎陳沚那廝本就已經是京中的笑料了。
程曦明白。
“您希望我怎么做?”她觀王氏與沈繯神色,便知她們定然有了想法。
王氏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道:
“待過了千秋宴,我就派人送你回鄂州。”
程曦一驚,倏然起身脫口道:
“不!”
她還有許多事要做,怎么可以在這時候回鄂州!
沈繯見狀忙安撫道:
“你如今婚事未落又遇上這等糟心事,難免招人閑言碎語。咱們先避避風頭,待這陣過去,家中之事穩了……”
“家中何事?”程曦猛地打斷道。
沈繯驚覺自己說漏了嘴。
程曦目光轉過,見王氏面色平靜無波無瀾的,不由暗暗心驚——王氏與程原恩夫妻幾十載,早已變得一樣脾氣。
愈是遇到大事,就愈是顯得平靜。
“沒什么,”王氏笑了笑,“你也知咱們家如今烈火烹油的,最好莫招惹是非。”
程曦哪里肯信!
“父親應回來了罷?他在外書房?”
說著轉身便要去找程原恩,手卻被一把緊緊攥住。
王氏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回鄂州,就是你父親的意思。”
程曦瞳眸倏然張了張。
她看著王氏靜立半晌,而后輕聲道:
“是。”
王氏松了手。
程曦默然屈膝福了福告辭,而后回了自己院子。
“父親在哪?”她沉著臉進屋,一面問道。
錦心一愣,念心忙轉身跑了出去。
“小姐,發生了何事?”錦心問道。
程曦不語,只皺眉看著窗外天邊那抹細細彎月。
過了一會念心回來,道:
“老爺下朝后在夫人屋里待了會,酉時去了隔壁。那邊大廚房晚上送了酒菜去外書房,想來是同侯爺在一處罷?”
程曦決定第二日直接去找程欽。
然而待她翌日來到侯府后,卻被告知程欽一早出門去了。
“不知去了何處?”程曦瞪著寶墨。
寶墨苦笑——侯爺要去哪里又何須同他知會。
程曦怔怔在書房外站了會,而后同寶墨道:
“祖父一回來,你便派人告訴我。”
寶墨連連應下,程曦轉身回到程府,讓人將秦肖找來。
“怎樣,”她看著略有風塵疲色的秦肖,“可查到了?”
秦肖聞言,面上露出不恥之色。
“小姐,果真如您所料。那幾處糧倉這些年來根本就是空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