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又是一愣。
李落忙上前接過他手中革帶，一面為他系上一面解釋道：
“大嫂喜得千金，接下去便是洗三、滿月與百日之宴。小九的婚期又只剩下六個月，還有許多事不曾準備好呢。”
程時暗忖自己當初從下定到迎親只有短短兩個月。
可他對著李落根本沒脾氣，話到嘴邊就成了：
“你決定就好。”
口氣里的勉強李落豈會聽不出來。
新婚才兩月，她也不舍得與程時分開。雖然王氏當初就說讓她無需顧慮隨程時去便是，但今日在擷芳院看到眾人忙亂的樣子，李落當真做不到此時走人。
她抬起臉看著程時，柔聲道：
“母親一人操持這些太過辛勞，我想留著幫個忙搭把手。”
程時便不語了。
隔壁程昕的婚期也近了，侯府抽不出人手來幫忙，李落留下確實可以幫王氏分擔一些。
他想了想，問道：
“你會打理么？”
李落便知他接受了，笑道：
“現成的學總是可以罷？多問問母親與大嫂，盡量不出錯罷。”說罷一頓，“……日后終歸要學的。”
程時覺得這話極順耳——可見李落也在為日后成為當家主母做準備。
他愈發覺得渾身干勁，恨不得立時給李落掙個誥命回來。
“成，你只記得莫要死撐硬攬，多跟母親學就是。”
李落笑著點頭，為他將衣襟撫平，道：
“待小九完婚，我便去大同找你。”
程時隨口道：
“那時將入冬，司署衙門不比家中有地龍，你待開春再來也可。”
李落若敢對此提議說個“好”，只怕程時就要氣上好幾日。
“可我不想與你分別這么久，”她笑著搖頭，又堅定地說了一遍，“小九一完婚我便去大同。”
程時用漫不經心的態度“嗯”了聲，總算能順心舒意地出門了。
李落隨即去同王氏說了這個決定。
王氏有些意外。
程時是幺子，且李落又是與甄氏差不多的性子，王氏對這個最小的兒媳婦并沒有太高要求。
可李落能考慮到這些并主動留下來，此份心意讓她很受用。
王氏讓李落跟著袁媽媽先幫忙準備洗三禮。
而后她將程曦找來，與她交代起陪嫁的事。
“……許多事趕在一處也是無奈，好在我與你父親早早就替你置辦了大件的陪嫁，如今只需將那些小物補齊便是。”
而所謂大件陪嫁，就是指程曦名下的那些鋪子田產與莊子。
如今這些產業仍是項善家的在打理，每年的利銀她均命人詳細記下來，到了年關與錦心對一次賬。
至于究竟有多少產業，程曦自己都不知道。
她嘿嘿干笑。
王氏看她那模樣便知程曦不曾過心，不由戳了戳她的腦門，道：
“項善家的不能一直幫你看著，這幾個月便讓她與錦心將賬對清楚了。至于接受的人，你可想好了？”
程曦道：
“錦心啊。”
王氏不由一噎。
程曦這么信任錦心，讓王氏有點擔心。
原本這些產業是打算讓青岫管的，可如今青岫脫了奴籍已是官太太，斷也沒有再讓她幫著打理的道理。
程曦身邊著實缺個管事媽媽，許多事除了錦心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選。
錦心的身世秘密捏在王氏手中，且這些年來王氏對錦心仔細留意了許久，發現她確是個又忠心又能干的，比念心更穩妥。
王氏想了想，決定道：
“既如此，便在你成婚前為錦心尋個婆家，讓她做你的管事娘子。”
程曦直覺便搖頭：
“不成，我還要多留她幾年呢！”
誰知王氏聞言微微變色，盯著程曦道：
“你可想好了？”
程曦愣了愣后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
母親是以為她要留錦心給容潛做通房罷？
“……我就是不想隨隨便便就把錦心給配了人家。”
錦心也好，念心也好，她都不愿隨隨便便就給她們定下終身。這種為了給自己做管事娘子而將錦心匆匆許配的事，程曦怎么肯答應。
王氏也察覺出程曦的心思了。
她睨了女兒一眼：
“你莫要以為人人都有青岫的福氣。”頓了頓，道，“錦心丫頭可是給辛嬤嬤送百年的，于婚配上我怎么會虧待了她？”
錦心的身份見不得光，是不能去衙門給她消奴籍的。
程曦明白王氏的想法。
像錦心這種容色出眾又聰慧過人的大丫頭，如果不打算用來收攏丈夫，那留在身邊妥妥就是當家主母的威脅。
最好的法子便是將她婚配出府做個管事娘子。
若在前世，程曦也會這樣做。
“母親，”她急中生智想到了推脫之詞，“我打算待成婚后，從容……咳，自世子身邊得力的手下中為她尋個良配。”
王氏倒沒想到這一點。
她仔細琢磨一番，覺得這法子更好。
在她看來程曦與容潛是全憑一道圣旨才結的親，既非青梅竹馬又不是世交后代，兩人之間羈絆太淺，反而容潛與程原恩的政治牽連更多些。
錦心若能嫁給容潛身邊得力之人，對程曦而言是很有好處的。
她不由看著程曦打趣道：
“這樣也行，倒是比我想的更妥當。”
程曦悄悄松了口氣。
她私心里仍是想著楊家興許有翻案的一日……如果北地成事的話。
到時錦心便可光明正大脫了奴籍，子孫后代不必世代為奴，這比做任何管事娘子都要強上百倍。
程曦便賴到王氏身邊插科打諢將話頭揭過，道：
“如今最緊要的是我那小侄女的洗三禮！我的陪嫁不急，還有六個月咱們慢慢理就是。”
橫豎她不打算自己繡嫁妝，決定讓針線房做一部分，其余便和李落當初一樣買現成的。
王氏不用猜也知道程曦打得什么主意。
她笑斥了程曦幾句，卻聽下人來報：
“夫人，承恩侯世子讓人送來帖子。”
王氏一愣，隨即看了程曦一眼，暗忖容潛總算自京郊大營回來了。
隨帖一道送來的還有相國寺的廟供卜文，通篇俱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等詞。
王氏放下卜文看帖子，卻忽然一愣。
程曦見狀不由湊過身去瞧，當她看到莫良佐的名字后也是一愣。
容潛竟打算請莫良佐上門做媒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