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溪剛鬧了一場,羅氏稍一躊躇,還是委婉道:“你們倆是最不懂事的。怎么就光顧著自己去玩兒?帶上弟弟妹妹罷!”
說著,笑向馮氏道:“讓她們小孩子去玩吧?連佩姐兒、承哥兒也去。”
羅夫人瞧見沈承奶聲奶氣的樣子就愛得慌,忙道:“先把承哥兒給我抱一會兒。讓她們大的先去罷。”又哄沈承,“姨母給你帶了好東西呢!咱們回房看看,然后再出去玩,好不好?”
沈承一心想跟著姐姐,百般不依。
沈濯其實并不想帶著這一群小丫頭亂跑。她又不稀罕那幾棵樹,她只是想要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
遂笑道:“我知道祖母和姨母、嬸娘也想去逛逛的,不過是怕拘著我們了。然我們并不怕被拘著,跟著大人們也安全些。”
朱冽撅了嘴。
沈濯悄悄地用胳膊肘兒拐了她一下。
韋老夫人這才又高興起來,拉著羅夫人道:“您看我們家微微懂事了罷?這孩子有時候啊,真是一夜之間忽然就長大了!你都猝不及防。”
這才大家笑著一起去看了楓樹林、桂花樹,又在小亭子里喝了茶,吃了桂花糕。韋老夫人覺得有些乏了,又一起回禪房歇息。
羅氏安排了人給韋老夫人打扇,出來又讓蓮姨娘只管帶著沈佩去玩,看著沈承窩在王媽媽懷里睡著了,方笑向馮氏道:“二弟妹也難得出來一趟,不如也帶著溪姐兒到處去看看罷。我剛才瞧著溪姐兒在楓樹林還沒玩夠。”
然后招呼了羅夫人姐妹們去說私房話。
馮氏只得笑著答應了。
沈溪只留神盯著沈濯。
果然,不一刻,沈濯和朱冽就鬼鬼祟祟地從羅氏姐妹的房里溜了出來,各自只帶了一個小丫鬟,拔腿就往外跑。
沈溪忙讓夭桃:“你去跟我娘說一聲兒。”急急地提著裙子帶了連翹就追了過去。
朱冽對紅云寺顯然十分熟悉,三轉兩轉,沈溪就跟丟了二人。
沈濯發覺了,忙拉著她道:“作弄她倒也不怕,只是不能真丟了她。那我娘就要打死我了。”
朱冽笑起來:“沒事兒,我們從這邊繞過去,還能繞到她身后呢。”說著,又拉了沈濯從殿宇中間橫插豎穿,走得沈濯都暈了。
忽然面前閃過了一座假山。
從江南太湖運來的石頭壘起來,一層一層做了階梯,恰在假山半腰,橫空筑了木頭亭子。
上頭正有人烹茶下棋。
沈濯的腳步頓了頓,那個位置大約能俯瞰紅云寺全景,真是個好地方,好設計。
朱冽一邊笑著走,一邊回頭招呼沈濯:“穿過假山往南走,再往東轉個彎兒,就是你堂妹過來的那條路。”
沈濯知道那邊有人,卻是二十一世紀新人類的性子,渾不在意,也跟朱冽嘻嘻哈哈:“你也不用告訴我怎么走,我是早就迷路了的。一會兒你能帶我回去就行。”
兩個人正說笑,面前忽然一堵墻一樣,一個玄衣男子冷著一張臉擋在了她們面前:“二位小姐留步。”
朱冽不注意,險些撞到那人身上。頓時就氣得瞪起了眼睛:“留什么步?你做什么?”
玄衣男子端起了冰山臉,板起來,一身冷氣:“此路不通。請二位回轉。”
貴人家的仆下攔路啊?
沈濯忽然有些懷念當年一言不合揮拳就打的好時光,也跟著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沒打算去攪擾旁人,你們也沒預先設了牌子說此路不通。這會子讓我們回轉,你們憑什么?!”
往日里,玄衣男子那萬年冰山臉一板起來,京城的小娘子們就已經嚇得瑟瑟發抖。若說攔不回去的,都是因為駭得腿軟走不動路。
今日竟然有人想要跟他理論!竟然還說什么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不獨玄衣男子愣住,連朱冽都是一愣,接著便拊掌笑道:“表妹說得對極了!憑什么你們說不讓走,我們就乖乖不走?我們偏不,偏要走!”
亭子里伸出了一顆溜光的和尚腦袋,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兩個小姑娘,笑道:“風色,讓她們上來,我剛烹好的茶,多兩盞呢。”
玄衣男子靜立不動。
一把略帶沙啞的清冷聲音響起:“風色。”
玄衣男子應聲讓開了路:“二位小姐請。”
朱冽和沈濯面面相覷。朱冽下意識地就要順著山路往上走。沈濯捉了她的袖子不放:“我們不是要穿山而過么?我們走罷?”
偶遇什么的,最討厭了。
沈濯最不喜歡的就是發生意外。
所有的意外都會讓生活失控,而自己好容易才把在沈家的日子拉回正常的軌道,不歡迎一切意外。
但山上的人顯然不悅了。
“風色,叫她們上來。”
叫風色的玄衣男子氣場全開,肅然抱拳,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沈濯一把抓住朱冽,轉身就跑。
風色傻了,抱著拳張著嘴站在那里,像癡呆。
那顆亮晶晶的和尚頭又從山上探了出來,嘖嘖贊道:“跑得真夠快的!這二位姑娘的身手,真是嘆為觀止啊!”
少年的聲音里帶上了五分怒氣:“不識抬舉!”
一溜煙兒跑回去,羅氏姐妹已經又去了韋老夫人跟前說笑,連帶馮氏和沈溪也在。
見她們回來,羅氏便笑道:“你們兩個小東西,到底還是丟下妹妹們自己溜出去玩了。去了哪里?”
沈濯本來不打算說,誰知朱冽嘴快,噼里啪啦便把事情講完,又嘟嘴道:“也不知道是誰們家的哪位小爺,這架子大的!”
韋老夫人愣了一下,立即看向羅夫人。
羅夫人擰眉凝神,片刻,一挑眉,也看向韋老夫人,試探道:“今兒八月初八……那一年,也是今兒吧?”
韋老夫人確定了下來,緩緩點頭,嘆道:“也是個可憐人。”
朱冽和沈濯大眼瞪小眼兒,莫名所以。
沈溪便去拉馮氏的衣襟:“娘,是誰呀?”
馮氏順勢詢問羅夫人:“夫人知道是哪一位?”
她不問韋老夫人,而是去問羅夫人,看準的就是羅夫人不好意思不答她。
羅夫人笑一笑,道:“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一位,應該是,三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