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納妾?東宮?
花錦院的氣氛,已經肅殺到了十分。
貝嬤嬤臉色難看,兩個膝蓋抖得已經快要站不住了,全靠著身邊的寶鈿用力支住。
正在此時,外頭傳來一個人的聲音:“發生什么事了?”
正是沈信行。
眾人恍然,抬頭看天,竟已經黃昏,院子里早就有下人們無聲地點了燈燭過來。
沈老太爺早就想離開這里,見狀咳了一聲,道:“罷了,既然都已經是這個時辰,也別再等了。濯姐兒回去看一眼你娘怎么樣,能不能起來。人都齊了,就去桐香苑一起用哺食吧。”說著,使個眼色給鮑姨奶奶。
鮑姨奶奶覷著人不留心,扶了品紅悄悄地溜了回去。
這一回去,竟真的是三四個月在春深齋里不曾出門。照著她前頭形容的自己那樣:什么都不做,呆著。
這是后話,不提。
沈濯看了看沈信言,答應一聲,轉身去接羅氏。
這邊韋老夫人吩咐人將小鮑姨娘和那兩個媳婦都收押起來,自己也覺得困倦。甘嬤嬤忙令人抬了肩輿來,扶了韋老夫人坐了,往桐香苑去。
沈信行見著沈信言,十分高興。上前恭敬行了大禮,親親熱熱地挽了他的胳膊,問長問短,直變作了十幾歲的少年一般。
沈信言含笑拍了拍他的手,卻轉頭對貝嬤嬤和寶鈿道:“卻才說到三房及三夫人,乃是假設。不過是我為父的一點私心,想要教一教女兒。還望勿要見怪,更勿要告訴三夫人,免得她寒心。”
寶鈿明顯松了口氣,忙笑著屈膝行禮:“大老爺言重了,我們做奴婢的可當不起。必不會去三夫人跟前嚼舌頭的。”
貝嬤嬤沒有做聲,別開了臉去。
她是米氏的乳母,涉及到這樣的言語,她不高興也屬正常。
旁人都沒當回事。沈信言也轉過頭去,溫聲先祝賀沈信行的弄瓦之喜。
唯有寶鈿,回手又扶住了貝嬤嬤,卻在她胳膊上用力一掐。
貝嬤嬤深吸一口氣,咬了唇,深深低著頭,快步跟著寶鈿從另一邊回了醒心堂。
沈信行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皺了皺眉,對沈信言道:“阿兄休要理她。最近她陰陽怪氣的,惹得你三弟妹也不喜歡。不過是礙著自幼的乳母,沒好意思在這個時候攆她走罷了。”
沈信言哦了一聲,腳步反而微微一頓,看向貝嬤嬤和寶鈿,只見那背影蹣跚,竟是比自己半年前見到的樣子,要老了十余歲的樣子。
沈信言若有所思。
一時到了桐香苑,羅氏和沈濯來了,沈溪沈佩和蓮姨娘也都在等著了。
羅氏見了丈夫,心酸委屈愧悔都涌了上來,一邊擦淚一邊給沈信言行禮,被他一把扶住。
夫妻兩個四眼對視,千言萬語,俱都說不出口。
到了最后,反而是沈濯插言道:“爹爹,娘,你們先坐。你們兩個誰的身子都不好,此時不宜久站。”
羅氏溫柔地摸摸她的頭,請沈信言先坐:“夫君先請。”
韋老夫人見他們夫妻不曾生隙,放了心,且吩咐甘嬤嬤:“你去說給廚房,熱湯熱水的做一些。大郎一路辛苦,太油膩的他吃了腸胃不適的。”
甘嬤嬤抿嘴笑著答應。
壽眉忙道:“天晚了,冷,我去說罷。嬤嬤陪著老夫人。”說著,快步出去了。
沈老太爺看著壽眉的背影,忽然面露奇異笑容,轉頭對韋老夫人道:“我看你這個丫頭不錯。大郎如今的情形,怕是要添個知冷知熱的人。不如你把這個壽眉舍了,給大郎做妾吧?”
聽了這話,沈信行第一個露出了激憤的神情:“父親!當著一屋孩子,你在說什么?!”
沈老太爺這才反應過來沈濯等人也在,尷尬地咳了一聲,捻著胡子別開了臉。
沈濯冷冷地看著他,雙手在腿上握成了拳。
這位老太爺,真的是內宅的攪屎高手!
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再給你加把柴。
沈濯冷笑一聲:“沒關系啊,三叔。我們都習慣了的。祖父大人回來的第一天,就當著我娘、二嬸、我和溪姐兒的面兒,逼著三嬸給你納妾呢。”
沈信行雖然聽過了寶鈿的稟報,彼時沒當回事。然此刻聽到,回想當時情景,不由氣得滿臉通紅。
羅氏忙喝止她:“微微!”
沈濯哼了一聲,轉開臉。
沈信言的眼神瞟了開去,當著眾人,伸了大手過去,握住了羅氏骨瘦如柴的手指,溫聲道:“你好生保養,其他人說什么,都不要聽,不要信。”
頓一頓,又加一句:“有我呢。”
羅氏腮上一紅,淚也跟著落了下來,低下頭去擦拭眼角,低聲答道:“是。”
沈濯心頭大暢,看著那個坐在上首的“其他人”,得意地揚起了嘴角。
俺爹就是牛!懟的你一個字都說不出!
韋老夫人恍若未聞。
沈老太爺目視他處。
沈信言抬眼看看人齊了,道:“甘嬤嬤,您在門口坐一坐。”
甘嬤嬤愣了一愣,反應過來,忙招呼著房里的所有下人都走了出去。自己在門口掇了個圓凳坐下,親自守門。
沈信言斟酌一下用詞,正色道:“我聽說穆東興已經進京了?”
沈濯一愣,忙答道:“是。我昨日還去迎了一迎。”
沈信言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想必父親大人已經明白了。我要說的第一件事,便是這個:天子將立東宮,這是本朝頭等大事。還望沈家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謹言慎行,不要被人當了踏腳石。”
沈信行茫然。
沈信言聲音刻板:“穆東興升遷入京,據傳是要去東宮太子詹事府做少詹事。”停一停,道:“我的消息并不僅僅從他而來。人家的事我們也管不著。我只想說一句話:沈家,任何一個人,在這種時刻,不要選邊站隊。”
沈老太爺的神情比沈信行還茫然:“大皇子又是嫡又是長,從哪一條來說都沒跑了是他啊!這還有什么選不選的?”
沈信行一本正經:“天家之事,向來難以預測。父親牢記謹言慎行就好。”
沈濯眨了眨眼,實在沒忍住,細聲細氣地道:“爹爹的座師是宋相。宋相是純臣,一輩子沒有過結黨營私,所以圣上深為信賴。”
沈信言眸中精光大盛,手放在了沈濯的頭頂,正聲詢問:“誰教你說的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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