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風氣并沒有那么保守,街上遇見了親戚朋友家的年輕男女,磊落大方地講幾句話,也是常事。
因有朱冽這個親妹妹在,歐陽試梅便也沒有忸怩作態,也走了出來,禮貌地跟朱凜見禮。
朱凜忙問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又問沈濯和歐陽試梅是否無恙。
朱冽對自家哥哥一向沒有任何隱瞞,氣憤憤地低聲將一應事情都說了,末了道:“若不是梅姐姐的水性好,今天濯姐兒這條性命怕是就要交代在曲江了!我看她拿什么去跟姨夫交代!”
沈濯挑了挑眉。
若是自己今天真的因安福公主的算計、三皇子秦煐的袖手,死在曲江,只怕沈信言會把朝廷鬧個天翻地覆吧?
——呃,阿伯說三皇子本應救了自己的……
看來,秦煐也不是為了救自己,他是怕沈信言拆了大明宮!
渣渣!
朱凜幾乎瞬間就炸了:“好好好!好個大公主!我今兒必要讓她還個公道給表妹!”
戾氣十足,跳起來就往外走。
沈濯忙叫他:“凜表兄止步!去不得!去不得!”
朱凜哪里肯聽?!
他現在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頭發都快要豎起來了,三尸暴跳啊!
歐陽試梅皺了眉:“二小姐的親母、四品郡君就在芙蓉園。她母親還沒趕過來,你就去找公主替她討公道,你嫌你表妹身上被潑的臟水不夠多?”
是要讓人家說你們表兄妹有私情么!?
這句話,歐陽試梅沒有說,朱凜卻聽懂了。
他身子一僵,站住。
沈濯神色大變,忙問:“表兄,剛才你在何處?我落水之事,是何人告訴你的?你怎么會在眾人之前趕到?來的這般快?!”
朱凜的面色又有些茫然起來:“我在彩霞亭那邊跟他們投壺,因出來凈手,一個小廝匆匆過來告訴我的……”
小廝?!
自己等人入園都不許帶仆下,這里頭又怎么會有小廝?
“表兄,那是誰家的小廝?”
朱凜遲疑起來:“我……我一聽你出事,就急了,趕緊跑了來,忘了問是誰家的……”
沈濯一噎,望天,表示我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歐陽試梅冷冷地看了朱凜一眼,道:“我讀太祖全集,一直不理解什么叫‘豬隊友’。現在知道了。”
朱冽眨了眨眼:“你們在說什么?嗯,我哥哥現在比過年前已經瘦多了啊!”
歐陽試梅不客氣地逐客:“朱世子,你還是快走吧。這里你不該來,事情你也知道了,問候也問候過了。不如去看看清江侯府和侍郎府的馬車,你們兩家子,應該很快就要告辭回家了。”
朱凜看著沈濯,欲言又止,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去了。
真的是像他娘說過的,微微在外頭受委屈了,他不僅幫不上忙,還只能添亂……
歐陽試梅看了看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沈濯低聲道:“這是誰,這樣狠毒,竟趁機把凜表兄也攪了進來!”
歐陽試梅也有些疑惑:“微微,你得罪了誰么?”
怎么竟是一副要把她的名聲毀個一干二凈的做派?
朱冽好似明白了,又好似不明白,站在旁邊,疑惑地眨眼:呃,是不是得回去問問自家傲嬌女先生?
兩位問診的太醫又過來請問:“二位小姐若是覺得無妨了,能不能讓我二人再請脈一聽?”
沈濯和歐陽試梅忙謝了,又伸了手腕讓他們仔細診過。
兩個人便道:“小姐們都無妨了就好。我等現在要去將此事稟奏皇后娘娘,告辭。”
沈濯忙站起來止住他二人:“二位請先站一站。”
將那個香囊拿了出來,遞過去:“請二位看一眼,這香囊可有不妥?”
兩個太醫對視一眼,輪流聞了一聞,眉頭都皺了起來:“小姐這香囊從何而來?”
沈濯面不改色說瞎話:“臨出門,府中寄居的一個遠房表姐所贈。”
太醫面色一肅:“小姐回去還請嚴審此人。這其中幾味藥材合在一起,是劑量極大的迷藥,麻醉致幻,最可怕的!”
沈濯微微頷首:“這話我們都聽見了。”
太醫有些莫名其妙。
沈濯表情清冷:“太醫不是要去回皇后娘娘的話么?想必能見著臨波公主了?”
太醫遲疑地點頭。
“就請將此香囊私下里呈給臨波公主就好。旁的一句話不用說。”沈濯看著二人瞬間嚇白了的臉,心中暗哂:這點小膽兒,跟張太醫可真是不能比。
因只好再加一句:“公主自然知道該如何替我討個公道。”
太醫松了口氣。
還以為香囊是公主給的呢!嚇死人了!
太醫們接了香囊,匆匆趕往紫云樓。
朱冽看著沈濯一臉陰人的殺氣,有點兒不敢問,便去拽歐陽試梅的袖子:“梅姐姐,香囊不給皇后娘娘告狀,卻私下里給臨波公主,是什么意思?”
歐陽試梅同情地看著她,道:“你娘真不容易……”
邵皇后、召南大長公主、安福公主、臨波公主和邵舜華在內殿閑聊。
只是,安福公主有些魂不守舍。
邵舜華趁宮女們換熱茶,悄悄附耳安慰她道:“鈴兒回來不是說過事情已經完了么?表姐還別扭什么呢?”
安福斜了她一眼,低聲道:“也不知道周表弟猜沒猜到是我……”
正嘀咕著,外頭人報:“啟稟娘娘,太醫來說,禮部侍郎沈家的二小姐落水之事診脈已畢,無妨。”
邵皇后大吃一驚:“你說什么?沈二落水了?!”
召南的眉頭也一下子皺起:“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臨波只覺得心底一涼。
怎么,她們竟提前動手了不成?那,那弟弟……
邵皇后急命進來說話。
太醫進來,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三皇子殿下和周小郡王避嫌走開,臣等趕去時,周遭并無旁人。二位小姐休息之后,已經無恙了。”
邵皇后唉喲了一聲,長長地松了口氣,對著召南道:“這怎么這樣不小心?就滑倒了呢?”
召南冷哼:“滑倒?意外?呵呵!”
太醫覺得這個時機正好,往旁邊錯了一步,悄悄把香囊雙手呈給臨波,低聲道:“這是沈二小姐令小醫轉交公主的香囊。小醫看過,是效果甚強的迷藥……”
臨波接了過來,盯著那香囊看了三息,立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當即氣白了臉。
這等簡單粗暴的坑害方式!
若不是歐陽試梅識得水性,只怕還就真把自家的弟弟算計進去了!
只是,這個法子……
她抬頭看了安福和邵舜華一眼。
了然。
原來是這兩個人!
按下心中的暴怒,臨波垂下眼皮,就要把香囊收起來:“知道了。你退下吧。”
這個時候,召南大長公主忽然開口:“臨波,你拿的什么,給我看看。”